我在一身酸痛中醒来，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灰土味与血腥味的气味。挣扎着睁开眼，破旧的屋顶映入眼帘。
是了，在这样的地方，又如何能睡好呢。
前日还在家中弹琴赏雨，如今却在山寨的陋屋里挨饿受冻，只是一天，却已是天翻地覆。
倒是像极了话本里的情节，只是不知我是否有主人公那样的运气。
萧言带着云罗逃了出去，希望能快些来救我们。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鼓起勇气来面对即将来临的种种危机吧。
“醒了？”凌澈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面色如常，虽身处陋室，却仍有如坐庙堂的雍容。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正待要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盖了一件外袍。
浅紫的缎面，几处浓浓的血迹……是凌澈的衣服。
山上寒冷，昨晚却如以往一般温暖，原来是因为这个。
心中一暖，我将衣服小心抱起，拍去灰尘递与他。他却不接，只道：“你们女子体弱，还是留着吧。”
我只好又将衣服拿回来，小心披在身上。
余光中，他似乎是，心情极好？
真是怪人。
“哗啦啦。”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确实门下方一个小门被掀起来，一个孩子的脸出现在小门前。
他看上去还只有六七岁，一张小脸上满是尘污。见我们醒了，他似乎有些害怕，但还是小心地将两碗水从小门里递出来，放在地上。
他又转过头去谨慎地向身后望了望，这才从怀中如获至宝般掏出两个灰扑扑的馒头来，小声催道：“你们快点吃，他们要饿着你们，这是我偷偷拿来的。”
我有些诧异：“你，你怎么会……”
那孩子低头笑得十分羞涩：“去年我，我偷姐姐的荷包被发现了。可是姐姐不仅放了我，还给我买吃的……”
他一说我却是想起来了，原来是去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可是看他的脸，似乎并不比当时长大了多少。
“你，你是阿宝。”
他惊喜地点点头，显然是不敢相信我还记得他，却又局促地把馒头向我递了递：“你，你们快吃，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我接过馒头。那馒头十分粗糙坚硬，像是已放了许久。
“快吃呀。虽然很硬，不过在水里泡泡就好了，我，我只有这个。”
阿宝稚气清秀的脸上满是局促，却含了满满的真诚与善意。只是滴水之恩，他却涌泉相报，这样的孩子，怎能不让人心疼。
“姐姐，你，你别哭。”他从门里挤进一只手来想要为我擦眼泪，伸到半途又发觉自己手脏，忙缩了回去。
忽然有一只手从我身旁越过，凌澈接过那馒头就沉默着准备吃。
这么一点东西，怎么够我们三个人吃。
“王，公子，等等。”我从袖中小心拿出一包锦帕包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几块桂花莲子糕。
这是我原本准备随时取来吃的，本是女儿家的小心思，现在却能做急。再说了，王爷又怎么可以吃那种东西。
点心不多，阿宝捧了小小的两块，睁大了圆溜溜的眼：“这，这是给我的？”
把那馒头掰开泡在水里，我点头道：“这是姐姐自己做的，阿宝莫非是嫌弃？”
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绝对不会。”他小小地舔了一口，眼睛变成了月牙，“真好吃。”
忽有人怒骂道：“阿宝你个狗娘养的，送个水也要那么久！还不去砍柴，当心老子打死你！”
阿宝连忙含糊应了一声，两三口囫囵咽下道：“我走了。姐姐小心。”便匆匆关上小门，上好了锁。才上了锁，他却又将锁打开，小声道：“我给你们留个小门。”
做完这些他方才急急跑开，外面又想起了几句骂声。
我心中半是感动半是酸涩，默默取了泡软了的馒头往嘴里递。
“你是女子，吃不得这种物事。”凌澈欲与我交换。
我忙将馒头塞进嘴里小口咽下方道：“王爷千金之体，臣女怎敢。平日在云汜臣女也常吃民间吃食，适应的了。”
原本硬梆梆的馒头泡了水后总算是软了些，虽然艰涩难吃，但总算是能下口。
阿宝每天吃的就是这些么。
“舒三小姐。”凌澈唤我。
“王爷有何事？”
他轻轻拂去衣上的点心碎屑，沉静道：“他们将我们随意关在这里，应该是只把我们当作了有钱人。萧言定已带了人候在山下，所以，今晚我要出去给他们引路。”他凝视我双眸，面沉如水，“舒三小姐，你能够单独待在这里吗？”
他语气尤为慎重，我不免被其感染，生出几分豪气来。重重点头，我道：“我能。”
云罗敢在贼人面前挺身而出，阿宝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我们送食物，只是简单地待一晚，为什么我不能。
他颌首道：“放心，我一定救你平安归去。”此时他又轻松微笑道，“回去之后，不知舒三小姐还能不能做一次桂花莲子糕。”
我想到我那外形溃作一团的点心，不由莞尔：“一定。”
————————分割君最近腰有点痛……——————
月上中天，我忐忑不安地坐在一小堆干草上，不敢放过外面一丝声音。
有冷风从小窗户的缝隙里漏进来，却只带来一声声不变的虫鸣。
手中抓着凌澈的外衣，握了又松，松了又握。龙檀木的香气虽已不再浓郁，却仍能再此时给予我一丝心安。
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弹指的时光都难捱起来。无法计时，只能隐约知道他已经离去许久了。
其间也不是没有人从高高的窗户外察看过，幸好光线昏黑，都被我用盖在柴堆上的外衣给骗过去了。
他说过，让我相信他的。
我握紧手中布料，敛声屏气，于黑暗中静待。
———————作者有话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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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槿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