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塾出来，小袖云罗到了街上便有些呆不住了，不时这儿看看那儿看那看。叽叽喳喳恨不得把街上的谱子都搬回去。
为了照顾亦娴，她们已在府里闷了许久，眼看着被关了好些天，早就盼着出来逛一回了。
若是平时亦娴也定会和她们一样，流连于各种新鲜玩意，可今日她心烦气躁，对平日里常光顾的铺子也只任务一般扫上几眼，浑然没有看进去。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竟是难得的失了方向。
有几个行人匆匆从她身边走过，交谈声不经意入耳。
“听说那个算命的先生又来了，大家都去了。”
“就是大街口那个？听说算的挺准的，连刘婶家生龙凤胎的事都算出来了。”
“不只啊。豆腐李的传家宝丢了也是他算出来地方的呢。”
“豆腐李能有什么传家宝。穷鬼一个。”
“他不成天说他是祖上没落吗。说不定真有什么好东西。”
………………
亦娴下意识抬头，却发现街上大多行人都一改方才缓慢的步伐，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赶去，脸上表情好奇，看那方向，可不正是大街口。
而那里也已经围了许多人。
“如今看来小姐应是好了。这些天大街口那来了个算命先生，都说算得准，小姐不妨去看看，也好去去晦气。”
书斋伙计的话在耳边再一次响起。要不，我也去试试？亦娴犹豫了。
“小姐也去看看吧。听说那个先生求姻缘可准了。”摊主笑呵呵道。这位小姐虽然站在摊前，目光却总是空空的，再看看年纪，可不就是这个时候么。
亦娴惊讶地看向店主：“我，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到了最后，尾音已不自觉消散了。
“像小姐这般年纪的，可不就是为了姻缘么。况且小姐生的这样好，想必有很多仰慕者。”摊主一副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表情，“小姐快去吧。”
摊主竟然自己赶自己的客人。亦娴站在算命先生摊前排队的队伍里，还在回想方才那个热情让她去算命的摊主。
真是，奇异。
队伍行进的很快，那个算命先生似乎真的很有本事，不断有新的人加入排队的队伍，摊子边上更是围了好大一圈围观者。
很快，亦娴就知道了为什么队伍行进的那么快。
因为……
“你今日与我无缘，十日后再来吧。”
“你最好半月后再来找我。”
“我帮不到你，你走吧。”
偶尔有与他有缘的，求者往往还没说上几个字，那先生就道：“你是丢了戒指吧？”
“先生怎么知道，我……”求者一脸惊讶。
“你的戒指不妨到你家婴孩的床上找找。”
“先生怎么知道我家有婴孩。”求者目瞪口呆。
“自然是算出来的。好了，下一位。”先生有些不耐烦。
可即便是这样糟糕的服务态度，求者不仅顺从离开，还喜不自胜道：“这先生真是太神了，我这就回去找找看。”
亦娴：“……”
队伍快速的缩减又迅速被后面的人补上，当排在前面的人也被以无缘之名请离了队伍后，亦娴这才有机会看清这位算命先生的长相。
一张潇洒不羁的脸，偏偏有一对极凌厉似饱经风霜的眉。五官都长得风流俊逸吧，偏偏又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子，年龄一下被模糊了起来。身上着一袭简单青衣，并无多余装饰，却偏偏比旁人多出一股仙风道骨的风韵来。
至少比边上穿着同样衣服的几个围观人士要来的风韵的多。
真是一个莫名其妙吸引人的美中年。亦娴在心里做出如此评判。
难怪围观和排队的人里有那么多女子。
算命先生似乎对这种不说话先只顾看他长相的人司空见惯，头也不抬道：“坐。”
亦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坐了下来。
算命先生只漫不经心扫她一眼，嘴里已送出话来：“我与你并无……”
“等等！”先生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睁大了一直半眯着的眼仔细端详着亦娴。
这可是这先生第一回有此表现，周围的围观群众都随着这句话围得更紧了些，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
“你是……”先生难得正色正要发问。
“钟半仙你个糊弄人的骗子！”忽从围观人群外传来一声怒喊，似是有人在边跑边喊。
众人哗然侧身。
只见远远有许多人拿着棍棒跑来，当头一个边跑边骂，气势汹汹。
“哎呀，是张霸王来了！”
“张霸王来啦，快点走。”
围观群众纷纷退让。
亦娴扫了一眼先生桌旁的平金（也称幡），黄底黑字，可不就是钟半仙。
先生皱眉，站起来左手提着桌布顺着桌面一扫便将桌上物什尽皆收起，再反手夺过平金，右手一把环过桌前的亦娴。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若有行家在场，定是要赞一声好功夫的。
“先生你。”亦娴只来得及瞪大了眼惊呼一声，先生携她两步跃上桌面，脚下一点便带着她腾空而起，手上恍若无物般，眨眼之间已然从众人头顶掠过。
留下一片下巴脱落之声，还有张霸王气息败坏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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