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外的声音,徐庆娣觉得这声音好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那手就在门把手上迟疑着不敢按下去。
门外的人看到里面没有了声息,似乎有些焦急,压低了嗓音再次急急地说:“我是宓成功,快开门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屋里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何莉本来作势欲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淡淡的茶水,刚才紧张得手心出汗,嗓子干得连吞唾沫都困难。
林宏瞬间收回目芒,全身绷紧的肌肉松驰下来,重又回复兵马俑状态。
门边的徐庆娣呼出一口浊气,皱眉嘀咕道:“这家伙怎么竟出奇招,赶这节骨眼上又来凑什么热闹?”一边把门开了一条缝。
宓成功立刻闪身进来。因为屋里没灯光,看不清状况,一个不慎就和徐庆娣撞了个结结实实,差点把小妮子撞一大屁颠。
徐庆娣趔趄着后退两步,摸着撞痛的额头,呲牙裂嘴地丝丝了几声,正欲发飙,突然身子一紧,来自屋内深处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迅速弥漫过来并包裹了她,让她喉咙发紧发干,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大骇,未等她转过身去,只听得一声轻喝:“来了!”
她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但只这一声轻喝却让她心里突然被恐惧充塞,她腿一软,差点跌倒,幸好宓成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回身恨恨瞪了宓成功一眼,可惜宓成功的注意力此时全在屋内,根本没看到近在咫尺的两颗卫生球。
何莉其实也没听清刚才那声轻喝之人倒底是谁,当她转身用寻找的目光投向坐在床上的林海时,也没从林海脸上看到任何异常,但却看到林宏不知何时早已移到林海身前,壮硕的身子将他父亲遮了个严严实实,目中精光闪烁,神情戒备,就象一只护卫幼子随时准备扑向侵犯者的花豹。他身后的林海依然一动不动,闭目端坐,脸上木偶般无波无澜。
但是,杀气陡现,寒气凌空而至,屋内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十度……
何莉忽然心里一凛,急忙扑到窗口,掀开帘子一角,用手里的望远镜向对面张望,正好看到一道似有若无的白光闪电般从屋顶刺向对侧楼房,接着在产房的一扇玻璃窗上无声地绽起一朵绚丽的雪花,那雪花耀眼的光芒静静盛放在这黑夜里,将周围的一切映得纤毫毕现,显得异常光彩夺目而又……诡异莫名!那几盏路灯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在白光的逼视下簌簌颤抖。正在此时,一团小小的黄色烟雾突然闪入何莉的眼眸,那黄雾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没入了白光不见。
接着白光倏忽熄灭,眼前景物重又恢复到原来,而路灯似乎打了一个寒战,又振作起来将昏黄的光束投向周围,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显得寂静又空寥。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当那束白光熄灭无声跌落时有一缕淡淡的黑雾悄无声息地飘起并向四周悄悄逸散,迅速和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当白光完全熄灭后,在路灯的映照下,那团黄雾又开始显现出来,它似乎有一刹那的呆滞,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何莉拿望远镜寻找了好久,再也没见到任何异动,这才收回望远镜,心里不由忐忑不安,她知道,刚才林海又灵魂出窍捉鬼去了,也不知这鬼被林海抓到没有,刚才那一团小小的黄色又是怎么一回事?远远看去,那似乎是一只小黄猫,但是这小猫怎么竟然会自由进出那团击向恶鬼的白光里?
何莉正怔松间,忽然觉得一股温温暖暖的气息在脖子后氤氲,一回头,意外地和一张脸碰了个正着。黑暗中看不清是谁的脸,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唉呀”一声,本能地想往后退,但是身后就是硬邦邦的墙壁,哪里能退得半步?只好别过头,滑过那脸,期望能象泥鳅样闪到那人的身后。
没想到那人大概也察觉到了异常,急忙后退一步,使得何莉不期然地撞在了那人的身上。两个同时惊呼一声,何莉身子向前就倒,慌乱中她伸出右手想支住自己的身子,但却一掌推向那人,结果两人一起倒下。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何莉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软软温温的怀抱里,淡淡的薄荷味充盈鼻间。似乎是剃须膏的味道?不对,应该是香皂味……呸呸呸!这都想什么呢?何莉立刻止住自己心猿意马的思绪,虽然屋里没有灯光,但她仍感觉脸上早已成了一块大红布,一种异样的情愫竟然不可遏制的充斥胸间……
“何莉,你怎么啦?摔倒了?”徐庆娣低声问道。
何莉一惊,马上爬了起来。也幸好屋里没灯,不然这情景实在是太暧昧了。
此时,只听得倒在地上的人轻轻哼了一声。
“对不起,把你撞痛了吧?”何莉赶紧拉起那人,一边哑声道着歉。握着的手温暖宽大,手指修长。
“没……没关系。”宓成功呲着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着,声音温润清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那一跤跌得有多么地惨。当时他毫无防备地向后倒下时绝没有想到还会有一个人跟着倒下来,重重地将他的身子撞向地面。现在他的背部痛痛麻麻的几乎没了知觉,右手的肘部好象擦破皮了,袖管湿湿腻腻的贴在肘上又痛又粘。
“啪”地一下,灯突兀地亮了,光明一下子泻满了房间。四人的眼睛一起眯了起来以躲避这突其来的亮光,然后一起看向门边,脸上满是惊疑和不可思议:开灯的人竟然是林海师傅!他怎么走到门边开灯了?那鬼……抓住了吗?
“那个鬼……还是……逃掉了。”不亏是会读心术的,林海一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等有人出声他就回答道,声音淡淡冷冷,还有那么一点点……懊恼。
本来,林海是打算请仙界和冥界的几个朋友帮忙的。但是三天前当他来到冥府向冥王求助时,冥王却借给了他一件宝物,这是一只大小象老鼠但长相却象猫的动物,淡黄色的毛上有小小的黑点,耳朵尖尖长长的,样貌很是凶狠。
冥王说这动物叫猞猁,原是深山里的食肉动物,很是凶猛,十年前冥府发生了一起震动三界的鬼魂集体逃逸事件,当时冥王几欲崩溃,后来在全冥府倾尽全力的追捕下,出逃的鬼魂一个不漏地全抓了回来。
此事最终还是惊动了天庭,玉帝龙颜大怒,差点把冥王打入阿鼻狱,后来还是太白金星出面求饶,玉帝才平息了怒火,但却抽去了他五年的功力,放他回来了,临了还警告他,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让他直接进阿鼻狱不用来天庭述职了。把个冥王吓得三魂出窍在玉殿上石化了两个时辰才清醒过来。
当冥王拖着被抽掉了五年功力浑身酸痛没有一点力气的身子回到孟婆桥边的望乡山下时,恰好见到这猞猁正在捕食,只见它先是隐身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然后蹑足向猎物靠近,最后优雅地几个跳跃后就捕到了一只肥肥的灰兔。冥王看着猞猁灵敏的捕食经过,心里不由一动,于是不顾破败的身子,用全力凝聚起剩余的真气,将正在进食无暇旁顾的猞猁抓住带回了冥府,用三年时间将它精心调教成了冥府的第三高手,此后十年,冥府再也没有发生过逃逸事件。
直到一个多月前的恶鬼逃逸事件……
“这猞猁对鬼魂的嗅觉和视觉特别敏感,一旦有鬼被它嗅到或是鬼影进入它的视线,没有一只鬼能逃过它的追踪和扑咬。”冥王详细介绍着,话里包含了些许歉意,是啊,如果不是他疏忽,又怎么会在清海发生这么多事?
“这个……它不会噬人吧?”林海看着那只不断冲他呲牙裂嘴低低吼叫的动物,不由担心地问,万一这东西是吃人的那岂不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了?
“不会的,它的噬肉本性已被我用神力封住了,现在它只对鬼魂有兴趣,所以你就放心吧。只是抓到那鬼后可要记得把它还回来。”冥王笑着说。
林海本来还想去仙界求助,但听冥王介绍这小小猞猁的功力竟然这么大,心中也不免信心满满,于是就捧了它打道回府,精心准备抓鬼事宜。
没想到,最后竟会功亏一篑!
林海将经过一说,大家全都傻了!准备了那么些天,竟然没把那噬人的恶鬼抓到,这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短期内它应该不会出来害人的,至少在二月十二百花节前它不会出现,况且刚才我用罡气将它打伤了,要想恢复也得要一段时间。只是,搞不明白的是,那只仅对鬼魂感兴趣的猞猁刚才怎么突然失去了灵性,难道是…”林海蹙眉不解地说,神情似乎憔悴了许多。
那只猞猁在现场消失后没有回到他身边,估计是直接回冥府了。也许,它也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这个鬼的对手而径直逃回家了吧?
“也许……这是因为它有了灵珠之故。”宓成功不确定地猜测道。对于没抓到鬼他也很是失望,但不知为什么,他又觉得现在的这个结果似乎又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象何莉和徐庆娣那般意外和沮丧。
“嗯,是啊……它拥有的灵石可不止一块呢……”何莉也喃喃地说道,只觉得心里一下空落落的,眼神也不觉迷惘起来。她的眼神无意识地飘见宓成功,见他正在注视自己,心跳没来由地连跳两下,迅速移开目光望向别处,心里却在骂自己:真是见鬼了,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心虚个什么劲啊?
“我说林海师傅,当初那个鬼从冥府逃逸时这猞猁都没有发现,你怎么竟会听信那冥王的鬼话相信这猞猁会捉鬼呢?”破天荒一直没说话的徐庆娣这时突然插话,语气中不无埋怨。
屋里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何莉一惊,这家伙真是口无遮拦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定要把这位神人得罪了才会开心吗?她刚想出声缓和一下气氛,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林海的脸垮了下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阴沉得几乎拧得出水来。
“我想冥王肯定也不知道这鬼的属性,所以才出了这个主意,倒也不能完全怪他。依我看来,这鬼用常法是捉不住的,咱们是不是应该换一下思路换一种方法呢?”宓成功的声音清清淡淡,如若溪流潺潺流淌进众人心里,将焦灼烦躁缓缓带走,大家的情绪渐渐趋为平静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