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王麻子那副德性！什么厂子里现在拿不出钱了？！都被他搞女人、赌博挥霍了！粉丝车间的小张，他妈上个月刚刚做了手术，找麻子讨要拖欠的工资，言语激动了点，第二天就被几个流氓地痞打了！……还有，新引进的那条桃酥生产线设备……”这赵英生还真是个直爽性子，在厂子里就敢直接开骂。
“呵呵，你牢骚也发够了，反反复复就这句话！走走，我们先去小张家里看看。再商量个办法来！”
仨人又走进那片生活区，买了点水果，拐了好些个弯，差不多进到生活区的最里面，便看到几列用木板、竹架简单搭起的窝棚。
“怎么还有工人住这种房子？”卫恺问道。
“有点积蓄的早就在城里做了房，剩下一批也都回以前城里的老宅子了。小张下岗后，原来的住房被厂里收回了，就这两间棚子还是工人们帮忙搭起来的！”
窝棚里的陈设很简单，两张单人床，一张床上堆满杂物，靠窗的墙角放着简易的橱具，桌上摆着几个碗，靠床的墙壁上挂着所有的衣物，房间里光线昏暗。
床边正站着一个人，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掖着被子角，见有人进来，忙转头拿食指放在唇边示意轻声，二叔他们意会地放下水果，走到门外。
门帘掀开，却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人，穿一件白大褂，应该是个护士，鹅蛋似的光洁脸蛋上挂着青春洋溢地笑：“卫叔叔、赵叔叔，我刚跟张哥换了药，休息两天就没事了！”说完朝卫恺瞧过来。
卫恺装作害羞的小弟弟模样，头埋了下来。心里有些感叹，这女人的上围太傲人了，这么宽大的白大褂都遮不住，完全无法直视。
“呵呵，媛媛，真是麻烦你了！现在厂里效益不好，你还跑上跑下的……这是我大侄子！……哟，恺恺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
卫恺暗恨二叔不解风情，又不得不继续装到底：“姐姐好！”一抬头视线就不自觉对上那对宏伟的凶器。
“是叫卫恺吧？我们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不？小时候来家里找我爷爷看过病呢……现在都长成小帅哥了……”
卫恺小时候有很严重的鼻炎，看过很多次大医院都不管用，最后还是石河老中医陈家卿妙手回春，几副中药下肚就药到病除。只是自己当年那副模样，实在是不堪回首。卫恺暗叹一声，摇了摇头，死都不肯承认当年那个鼻涕虫是自己。
几个人寒暄了一会，赵英生有事回厂里先走一步，那位大胸女要回棚里收拾东西，卫宏晟和卫恺就站在路口等着。卫宏晟摸了摸口袋，往路口的杂货店走，说是去买烟。
卫恺忙叫住二叔，“这里卖的是假烟呢！而且是假的不能再假的那种，刚就买了一包。”忽然想起伍哥那包“作假”的熊猫烟……
卫恺瞄见杂货店门口用长椅架着的木板上，摆了几样石河食品厂做的袋装饼干、芝麻饼，包装上都积满了灰尘，笑着道：“连你们都不买，这厂怎么不跨啊！”
二叔老脸一红：“臭小子，就会贫嘴！自己厂做的东西，逢年过节都会发，库房里还堆着好多呢！”
“他们也只敢给普通员工发这些卖不掉的东西当做福利，能给二叔发吗？”
“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想啊，以二叔的资历和声望，有没有可能接管这个厂？”
“改制的方案还在研究中，我怎么拿得出钱接手……”
“呵呵，二叔先收集下相关的资料吧，产权界定，资产评估……不过，我要是能帮二叔当上厂长，二叔得答应我一件事？”
“人小鬼大，你小子哪来这么大野心，我都没敢想这些！”
卫恺当然知道，石河食品厂第一次改制，几个厂长只是利用公款入股，隐瞒了大量原属食品厂的地皮、门面的数据，从而中饱私囊。可惜这些蛀虫，欺上瞒下，大发其财不多时，就陷入不懂经营而依然亏损严重的局面。后来的每次改制，都只是反复利用这种低级手段，倒卖越来越廉价的地皮、生产设备，苛扣职工安置费及工资，终于坐吃山空。
……
“千万劝着我爸，别让他来这地方当差了！”
“呃，你小子怎么突然提这茬？还有，我听说最近你小子惹了不少祸？”
卫恺稍稍解释了下，随后道：“二叔，你想啊，这个地方根子已经烂透了，只靠这些厂矿，几十年如一日地养活着这个镇上的大部分人口……这是一个已经自给自足不了的恶性循环，就算以后你接手当了老板，也得赶紧找个机会把厂子迁出来！”
谈话间，突然听到背后一声怒斥：“你干什么！”
卫恺和卫宏晟对视一眼，赶忙往声音的源头处跑去。
“哎哟，我就是来看看我张哥！”一副吊儿郎当二世祖模样的男青年，正摘下茶色墨镜往窝棚里走，被那大胸女拦在了门外。
那青年“嘿嘿”一笑，根本不理会她，仍然往前走，故意从那大胸女胳膊处探头向屋内张望：“哟，伤得挺重的，得好好补补！”
那大胸女脸气得通红，咬牙切齿又怕被占了便宜，只好先退开。
“耍流氓了！耍流氓了！”卫恺看那家伙流里流气的，特别不爽，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抄起地上一块板砖飞奔过去护在两人中间，转头还天真的凑到大胸女的脸边说道：“姐姐，我来保护你！”
周围闻声而来的夜班工人一下子围了好多，卫宏晟在人丛中吼了声：“丁魁！不许放肆！”
那青年看形势不对，打了个哈哈：“原来卫叔也在啊，我只是顺路来探望探望……得，既然不受欢迎，我走就是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狠狠盯了卫恺几眼，阴笑两声，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群并没有立即散去，而是目光诡异地盯着卫恺。
卫宏晟慌忙走到卫恺身边，悄声说：“你的裤子……”
“啊……”卫恺这才发现臀部凉飕飕一阵穿裆风，刚刚情急冲过来的时候，系在腰间的衣服已经散开掉在了地上……想来自己此时那大马金刀状的英勇形象，却成了看客心中名副其实的流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