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快讲。”听施兰庭有办法让自己这个法王当的名正言顺,郎野心下喜之,急忙道。
“密报夏王,就说幽王,欲谋反。”
施兰庭一出口,郎野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他惊的不是幽王李乾昆要篡权,皇子间夺位互相厮杀,不胜枚举,哪朝哪代都有,自己也曾这样怀疑过幽王李乾昆,而夏王老谋深算,即使不报,他也时时在提防幽王。他惊的是,这种话,怎么会从幽王的幕僚施兰庭口中说出,无论幽王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这都是忘恩负义,你这就是对幽王造反,狗念旧主,你施兰庭,枉楚天阔看重你,原来是不忠不义、翻云覆雨的宵小之辈。
“施先生,幽王对我,无恩,亦无仇,算是泛泛之交,然,这种事情,郎某做不得。”郎野此时,语气变冷,满脸不悦。
施兰庭四下里瞧瞧,突然撩袍跪倒,“请郡王抛开个人感情,救我大宋。”
郡王?这种对他的称呼应该是宋人才有的,自己是赵构封的福安郡王。
“你……”郎野疑惑,虽然施兰庭是汉人,但我巍巍华夏,别说西夏,乃至金国,甚至吐蕃、回鹘等等,哪国哪个部族没有汉人呢,但都是各为其主,为何施兰庭语出“救我大宋”?难道,这个施兰庭是赵构安插在西夏的细作?
施兰庭拱手,“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宋人,多年前西夏与宋争夺边城,我当时因弹劾蔡京、童贯六贼,反被陷害,贬在边境,做了一个小小的巡营官,边城失守,我同众多宋人被俘在此,或许因为身份卑微,没有被人注意,忍辱偷生。
一个偶然的机会得遇幽王,招我在他身边做了幕僚,幽王待我不薄,而我时刻不忘自己是宋人,期望有朝一日能回故土。
郡王您的威名如今天下皆知,听说您来西夏,我是喜之不尽,现在,小人愿做郡王的走卒,鞍前马后,出谋献策,搅乱夏廷,复我失去之故土。
如今夏王猜忌幽王,怎奈我身份低贱,无有进言之机,郡王您不同,若依我之计,让夏王、幽王两个打的天昏地暗,我们就趁机通报我朝,即使不能吞灭西夏,至少也能削弱其力量,夺回失去的边城。”
施兰庭一气呵成,说的非常急,急的是怕幽王突然闯进。
郎野才明白,他为何要密告幽王,原来,他是宋人,还曾是宋的官,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此时郎野茫然,幽王待施兰庭有知遇之恩,他这样做,对宋,是忠诚,对幽王呢?此问题尖锐,一时无有答案。
虽然施兰庭的话有道理,但郎野持不同的意见,夏王对幽王的猜忌,非一时一日,由来已久,现在去密告,并非什么惊天之事,夏王,真的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而与日渐强大的幽王翻脸吗?
再者,自己虽然在西夏位高权重,但毕竟没有太深的根基,一旦此事落败,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吗。
三者,西夏何时灭亡,历史早有定论,岂是我能左右的,自己只是因陈幽儿的那幅肖像画得以穿越而来,任务是救人,其他,遇不平则行仗义,遇老弱则行良善,剩下的事情,单凭一腔热血是不能的,还需谨慎思谋。
“施先生,此事重大,我看来,现在不是最佳时机,搞不好,我在西夏无法立足,你也会显形,所以,不能操之过急,容我再思量。”
听郎野拒绝,施兰庭有些失望,仔细想想,却也不无道理,非是施兰庭鲁莽,只因遇到郎野,难掩兴奋,故园情深。
“郡王言之有理,倒是小人逞匹夫之勇了。那么,郡王刚刚担心的,有关法王的问题,需改个策略。法王,顾名思义,需与法有联系,例如喜摩多。可是郡王您既非佛家也非道家,现在,能让您与法联系上的,唯有术法。”
郎野明白,施兰庭所说术法,就是邪魔歪道,就像在野利老爷家里遇到的那个巫师。
“只是,巫术我也不会啊。”他开始犯愁。
施兰庭道:“郡王自己倒忘了,我听说,您可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您只要利用这个,在夏王并一干大臣面前,小露一手,足矣震慑住这些愚昧的西夏人。”
“西夏人愚昧?不尽然吧。”郎野想,人家现在可是连宋都不放在眼里,夏王也没像赵构那样东躲西藏。大概,这是施兰庭的爱国情结。
那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不过是自己的历史知识而已。有病乱投医,就用这个试试。
离开幽王府,郎野也不回自己的府第,直接奔王宫,赴夏王的晚宴。
﹡﹡﹡﹡﹡﹡﹡﹡﹡﹡﹡﹡﹡﹡﹡﹡
西夏王宫,主体为宝塔式建筑,宏伟壮阔,周边依附着或具夏国特色或具宋国特色的房屋,看似散落,其实各个相连,功能不一。
郎野初来时,只顾担心自己的处境,竟然没有细细观之,此时落日熔金,把本就黄沙漫扬的王宫,显得更加黄,不是金碧辉煌,而是那种凝重的厚朴的大地之色。
王宫内,却是灯火辉煌,耀照各处,还没到开筵时间,却是鼓乐齐鸣震耳,然后是欢声笑语不断。
郎野被廷卫引着,来到偏殿,这是设置酒宴的地方。
殿里暖烘烘,四周燃着通红的火炉。
夏王居中居上而坐,两边是各色人等。
郎野奇怪,不是请我吃饭吗,客人未到,老李怎么就开吃了?
见了郎野,夏王李乾顺朗声一笑,“左法王快坐,介绍几个朋友给你。”
郎野顺着夏王的手势,这才发现,那些秃头的夏廷大臣中,还坐着一些红头发黄头发灰白头发的老外,不知是哪一国的。郎野暗想,夏王如今还与外邦来往,他的野心不小啊。
筵席其实并无真正的开始,只是上了一些水果干果点心酒水之类。
其中一个红头发的老外站起,右手按在左肩处,不知行了个哪国的礼,用生硬的汉语道:“尊敬的法王大人,你也好,我也好,大家都也好。”
郎野听了,忍俊不禁,什么叫“胡言乱语”,大概就是从这里来的,胡,即外族外邦之意,他们对汉语知之甚少,说出话来就驴唇不对马嘴,弄了个四不像。
他拱手还礼,调笑道:“你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大家都不是妖怪。”
这是《西游记》里老猪经典的台词,不过是受这位红毛鬼的启发。
对方显然没有明白其意,愣在那里琢磨,这句汉语是什么意思。
夏王哈哈大笑,知道郎野顽劣,喊话过去,“左法王说闹呢,来来,与朕同坐。”
郎野边走边回头对那个红毛鬼道:“你是好人我是好人大家都也是好人。”
这句再出,引得那些大臣都笑喷。
到夏王身边坐了,才听他介绍,这些个外邦人,波斯、天竺等等几国,是来大夏贸易,带来他们的香料、核桃、葡萄酒等等物品。此次觐见夏王,主要是送给夏王一颗名贵的红宝石。夏王爱不释手,经这些老外建议,这颗红宝石他要镶嵌在自己的王冠上。所以,为了酬谢这些老外,夏王本是设宴款待郎野,就捎带把这些老外也一起招待了。
郎野并不计较有这些老外作陪,相反,他觉得很热闹。
酒宴开始,菜一道一道的上,虽然是王宫晚宴,但也非汉人那么讲究,都是大盘大盆的盛放,整只羊整只鸡的烤,偏殿里弄得四处腥膻,烟熏火燎的味道。
席间,当然少不了歌舞助兴,那些宫廷教坊里的伎人不是白养的,如今有外邦人在此,夏王更要显摆显摆。
老外个个吃的满嘴流油,看见美女,呼呼哈哈的就加入到歌舞当中,胡乱比划,不知是哪国的民族舞蹈,也不跟节奏,图的就是尽兴。
郎野高声叫好,手里拎着一只烤羊腿,看那些老外出洋相。忽然,他眼皮剧烈跳动起来,他使劲眨眨眼睛,稍停,又跳,他用手按了按,心里就有些膈应,莫不是酒喝多了?
放下羊腿,准备去小解一下,离开筵席,出了偏殿,只见有两个廷卫模样的人靠拢在一起,交头接耳,似在密谈。
郎野急忙收住脚步,躲了起来。按说,这些廷卫都是训练有素,一个萝卜一个坑,各有其位,不会这样随意乱窜,还闲聊。
郎野心里忽然起疑,自己现在是客居在此,而且是以人质的身份,蒙夏王厚爱,过的舒舒服服,但西夏并非所有的人都待见我这个宋国的福安郡王,一旦有人想先斩后奏,把我给咔嚓了,奶奶的,还没活够呢。
尿暂且忍着,折回偏殿,就想紧随夏王,在夏王身边,他们就不敢造次。
再看那些老外,个个都加入到伎人的舞蹈当中,也是边跳边动着嘴巴,看口型,不是唱歌,说的也不是汉语或是党项语,而且眼神奇怪,非那种玩闹的高兴之态。
郎野开始警觉,他也加入到伎人群里。那些老外以为郎野如同这些伎人一样不懂外语,依旧在交谈。
要知道,郎野在现代,可是搞营销,足迹遍布世界各处,虽然不能说精通各国语言,但一般的还能听懂。虽然这些老外说的话与今日的英语、法语等等语言有些出入,因为各种语言都是经过不断变化的,但是,他也听了个大概,那就是,这些老外,要刺杀夏王,他们应该是早就预谋好的,只是因各个酒桌旁边,都增加了廷卫,这是他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于是,他们各执一词,突发情况下,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最后,他们达成一致,借给夏王献礼的时候,刺杀。这礼物,当然不是之前的那个红宝石,而是另外一颗蓝宝石。
郎野听了,心里哈哈一笑,天助我也!这件事,足可以让我扬名立万,无愧于这个法王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