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都还没有散开,墨染便披了罩衫往外走,池塘里的鱼都还在睡,也有一两条被她的脚步声惊醒了,扑通,翻了个身,又睡了。抬头一看,盘蛇已经来了,"姑娘今天怎么如此早就起来了,这天这么阴冷,我都直想睡觉。"
看他的样子便是不满自己寻个物玩,还累得他冬眠,只是盘古灵脉确实对她无比重要,论这灵脉,还要说到司喃的。
墨染化形后司喃还是常来往的,偶然得知她沟通的能力,沉吟片刻便与她说了,"我知道一物对你修为大大有用的。"
墨染这时正是烦恼的,她现在在花草修仙的中间天资是过人的,但也只是能于普通异兽修为一般,待再过几千年修成地仙飞升,也不过是小小仙婢,和暮得差得是万里远的。若是这样,就白白浪费了彻骨之疼,颇有些急切的问她,"何物?"
司喃美目微闭,"父神灵脉"
墨染自然知道父神乃是以身塑了天地的盘古,跳起来眨了眨眼有些惊奇的道,"盘古大神,不是全身都化作万物了吗?"
"是的,只是天地为嘉奖大神之功,便寻了盘古近心肺之灵脉藏于留嘉山,意在为盘古留下唯一血脉。"
墨染不解,"若是这样,以盘古大神的功德,怎么会无人寻得。"
美人嗤笑,眼里含了些暗讽的味道,"你且以为没人动心么,这留嘉山也是被那些大能的翻了好些遍,只是无人有缘能得到罢了,到底过了好些年,众人对这灵脉也淡了,总不能直至守着的。几纪元过来,各族有各族的机遇,能对大神保留着开天辟地的崇敬的,少了去了。这灵脉被那些有能的断定是也跟着化作山脉了,我上古蠃鱼一族是最最看不上眼这样的。你道这父神如此伟业,哪里能断了血脉,不过是以讹传讹,自己得不到便也断了别人念想的。这么多万年过了,记得的就太少了。你这沟通的能力,倒是别具一格,倒可以试试,看看这灵脉到底是在哪里。"
墨染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昨日进那禁制的地方,便转头对乔万说,"你且就在这里等我罢,以你之能是万万出不了什么事的。况且小灵果才开灵识,就是我这样的,也伤不得·····"还准备找些理由呢,却见得乔万理也不理她,自己化了原形,硬生生躺在大路上,那百米长的身躯盘成了一座小山,愣是没动一下。
墨染看得悲愤不已,喃喃的念叨,"这哪里是寻来护我的,分明是供了个大爷"才说完呢,却觉得背后一片阴冷,乔万瞪着那一双没有感情的复眼,仰着蛇头扫了一眼她,红红的信子吐了吐。
墨染转过头,淡定的理了理衣服,行了几步,施了个加速的法诀飞快的进了禁制。
山谷里百花齐放,季节不变,停在了春季。小灵果还没来,墨染素来又是个疲懒的,逛了一圈,见没什么看头了,就寻了溪边的樱花树,靠上面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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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虚无的空间,似是看不到边的,这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就格外的突兀了,那白衣的续了长长的白胡子,手上拂了一下,指着水镜哈哈大笑,对黑衣的说,"无,你看这小姑娘,我倒是极喜欢的。虽是被那换了魂的白杨一直娇惯着,却难得敢爱敢恨。况且又是苜樎一族的,和这父神有千般缘分,最是合我老人家心意的。"
黑衣的抬眼看去,只见水镜里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山谷,那翠裙的小姑娘在山谷里转了一圈,似乎很享受这会儿的春光。也没有思量是不是在等人,小脸上有一股子淡然的微笑,样子并不是好看的,在随便丢个木头疙瘩都能砸到美人的上古时期,说好听的是清秀,说得不好听便是丢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人来,太过普通了。只是她全身都带着难得的味道,仿佛在她身边自有些安静祥和。特别是一双眼睛,一睁开如同落了九天的繁星,漂亮异常。待看到她睡去,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语气却异常严厉,"莫以为谁都能得到盘古灵脉,像她这样能走到这一步的也是数不清的,况且她不过为了情爱,如今的心智,哪里配得起为父神血脉,兮,你莫以为这些年世人不再如以往敬畏父神,就胡乱找人凑合了,磨难还多着。"
听得无语气紧绷了,兮似乎连背也驮了几分,念着父神为这天地万物所为,再看今日种种,叹了口气,道,"走到这一步,且让她渡劫试试,我不助她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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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在这盛景里昏昏的,突然觉着手心痒痒,原来是小灵果淘气,她握着他的命根,才能与他交流。
小灵果欢快得很,叶子都哗啦啦做响,"姐姐,快跟我来,爷爷答应见你了。我就说嘛,天地间哪里有爷爷不知道的事情。"
语气颇有些自豪,仿佛是他的博学似的。墨染看他的灵体,还是三岁小童的摸样,眉眼弯弯,小脸上扬,能为着别人的成就与有荣焉,是分外的可爱,她顿时被逗笑了。那时她想这样的孩子,合该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欢笑度日,永不涉世事。只是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意,就如同她对暮得的一见倾心,小灵果的魂飞魄散。
此时小灵果却带着墨染跨过了一道又一道禁制,再看的时候,天地仅仅一片灰色罢了,一抹绿连着天际把世界分成了两极,灰绿相见,竟格外的和谐。十有八九小灵果口中的爷爷便是这参天的古树了,没见到的时候绝对是想不到的,见着了又不觉得突兀,合该就是这样的。
只听得声音柔和,像打在心间,"丫头,你过来。我看看,好多年没人来这了。唔,是草植之灵啊,天赋倒是有趣的紧,怪不得以如此的修为能到这了。"
在这上古,轻易窥探种族是最最要不的得的大忌。但这古树说这样的话,大抵是声音太柔和,墨染只觉得无边的舒适,没有一分的不好。便上前去,情不自禁的将一双手轻放在古树上。
"爷爷可知道盘古灵脉,我是为这而来的。"
声音倒不为墨染的来意惊讶,想是早就知道到的,"丫头倒是直白,来我这的,差不多都是为了它。只是我也必按着流程问问你,找它做什么呢?答案我听得很多了,有的说为了天下苍生,有的为着延续盘古血脉,有的为了真情挚爱。没有什么是老人家没听过的,你倒可说个新鲜的来我听听。"
这话说的,翻译一下就是,姑娘,我多年没见着人,闷得慌,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说出来,老人家我开心开心。
墨染静默的一会,发现还真的只能让老人家开心开心,"爷爷,我倒不知道这理由新奇不,也就说出来你,开心开心。我寻这灵脉不过是为着生活安乐舒心而已。"
可是老人家并没有开心,反而沉默了。这沉默延续了好久,一边的小灵果看着情形不对了,忙拉了古树撒娇,"爷爷,你可说话啊,姐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带你这样藏私的。"
古树奈不住磨,安抚好了灵果,又问她,"我只知道,你是为着情爱,安乐又是什么缘由?"墨染虽对古树知道她心中纠葛有些惊异,但感觉这个空间皆由古树一人支撑,也就淡然了。
"我爱他,本来与他是没有关系的,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他又不知道我,难不成还能开心快乐。既自己有了念想,怎么是为了别人。"墨染一张脸儿安静美好,仿佛穿越了万年时光。
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但古树却从她眼里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安逸,这样难得的素净,自从当年伊人早逝是再也没有了,做古树这么久,难得有了泪意。
"罢了罢了,丫头,也莫找灵脉,你先去人界住上百年,知人事,明人心,再到我这来,我与你细说着盘古灵脉,且去罢。"
墨染感觉到了古树的悲伤,却什么也没说。古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哪有当着小辈哭的道理,平白惹人笑话。她既然心思玲珑,就不该在这时候混问,只是出去时到底回头看了一眼,这样的修为,却把自己生生困住,不知道是怎样的故事,留了这样久的哀伤,心下不禁戚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