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赵崇宇一行人来到扬州,赵崇宇终究没能去的了常州,因为红衣大军不知抽了什么风,倾巢而出,全军主力朝苏州涌去,他们就不怕北边的李世玉趁机偷袭吗?
乱命的影响随着张尚昀的罪己诏而消弭于无形,百姓就是容易满足啊,只要君王知道错了,认个错,就觉得是天大的恩赐一般,江浙二州就像提前过年一般,虽然大家都吃不饱,但人人歌颂明主中兴,大西有望。
一路上也算太平,赵崇宇没有傻到直接冲着红衣大军而去,走的安吉、溧阳、金陵的老路,所过之处都是哀鸿片野,良田荒废,农人逃散,就连金陵这种大城,一路行来也是萧条的景象,赵崇宇本来持拜帖来到刘询门下,一打听才知道,都指挥使连同知州、都督、按察使一并渡江前往扬州看望孙可望去了;再一打听,原来仅仅一江之隔,金陵依旧没能从扬州抠出来半点粮食,四位大佬急的跳脚,借着探望孙可望之际,也想从扬州弄点粮食过来。
赵崇宇只能急忙雇了江舟往扬州而去,此次出行,随从人等都是全副武装而来,带来的士兵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三十六人,但都是保安军中的精英,至于说到底是在防备谁只有赵崇宇自己知道。
不过从表面上看,这支小部队和大西其他地方的军队没有多大区别,谁也看不出这是用真金白银武装到牙齿的一支部队。
蒸汽机技术虽然还在秘密研发阶段,但经过试验制造出来的兵器质量已经远超这个时代。精英们每人都身穿复式铠甲,内层是仿造防鲨服制造的里衬,对弓弩刀剑的防御力极高,甚至对燧发枪的弹丸也有一定的防护程度,只要不是正面去迎上红衣大炮的炮弹,或者遇到天生神力之辈持流星锤、狼牙棒这种钝器捶打,这种又轻又韧的铠甲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而外层的精钢罩甲本身很轻,而且在设计时都是针对关节和头颅这类遭遇重武器容易受伤的地方,所以对人的身体有着很好的硬性防御力。超高而有效的防御力配以极轻的重量,当然适合像赵崇宇带出来以防被他人刺杀的这种小股部队,而且这些士兵全是从教导营里挑选出来的,人人体力过人,且精于武艺。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身上的罩甲都仿大西制式泡钉甲的模样伪装起来。
随身武器是精钢打造的长枪,长度丈二,枪尖有细深放血槽,而且采用的螺纹对接方式,可以随时卸下来当匕首使用。
腰间配着装饰性极强的木鞘佩剑,看起来中看不中用,但到底效果怎么样,只有这些使用者们自己知道。
没人身上另有一个斜批背后的皮袋,里面装着三十六发纸包弹,人手一把的六眼短铳藏在肋下,全用牛皮制作了枪套,方便随时取用。
这三十六人虽说不敢以一当百,但要对付寻常的数百人地方军队还是不在话下,更况那些乌合一般的红衣贼寇了。
故此,一路上赵崇宇走的是相当的轻松,根本不虞有人偷袭,甚至有种参加旅游团的悠闲感觉,只是一路上根本无心看江南如画的风景罢了。
此刻站在船头,远远地望着扬州城,赵崇宇不由有些紧张,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比之刀光剑影还要凶险半分,唯一的制胜之道便是自己的头脑了。
赵崇宇一行人登岸之后,便被江巡的大胜军校尉拦住,核实身份之后,这位名叫阎锦凌的校尉莫名惊诧,连呼可算见着真人了,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不断地拍着赵崇宇的马屁,赵崇宇只得虚与委蛇地答话,看着扬州城的热闹景象。
扬州,如今比过年还要热闹,四处的流民不断涌来,孙可望手中有粮,自然财大气粗,一路上就见了三处大胜军的募兵站,处处都是人满为患,饥饿又窘困的百姓纷纷围在募兵站前,只为领那卖身的安家费,好为家人换的生存下去的机会,阎锦凌一脸的洋洋得意,指着募兵站说:
“我们大胜军的招募告示一贴出来,第一日就募集了三万人,第二日直接超过了五万,这已经是第三日了,据说从清晨至晌午,几经招募了四万八千人,恐怕今日会一举超过十万之数啊。”
赵崇宇不由咋舌,兵贵精不贵多一直以来是他个人的理念,但如果按照大胜军这样的募兵速度下去,如果全部能够整编成淮安大败以前的大胜军模样,那孙可望手下的军力就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趁着江浙糜烂,流民剧增的时候扩军,如果努把力,孙可望可能在短时间内募集五十万大军,靠着二州粮秣撑过短暂的半年训练期,这五十万大军随便开向哪里,对任何一方都无异于泰山压顶之势,何人可挡?
进入内城,又是一番让赵崇宇眼皮直跳的景象,扬州建筑本是小桥流水,白墙红瓦的江南水乡之色,而大道两旁,竟然有数不清的宏伟建筑正在兴建,依稀能看清楚大道尽头在原来的平西王府府邸的地方竖起了一座宫殿,不时有各品级的官员行色匆匆地往哪里跑去。
沿途尽是正在兴建中的规模雄伟的大宅院,许多宅院的大门刚刚修好就已经挂上了宅邸的铭牌,一些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小厮不断地进进出出,指挥着工匠不断改这换那。这些宅邸不知道是哪些人的住所?阎锦凌知无不答道:
“这是殿下批准的,为秦王府内的大人们专门兴建的。”
“哦?他们在苏州不是有宅邸吗,怎么又在此处兴建一批?”
“这个,卑职就不太清楚了,不过秦王殿下的心思岂是我等小卒能够揣摩的?”
赵崇宇觉得不对劲啊,孙可望又是不要钱一般的征兵,又是大兴土木地建造官邸,他到底想做什么?
走在旁边的曲奉凑过来耳语道:
“大人,你且看这街道的宽度?”
赵崇宇留心看去,见到刻下行走的街道,宽度竟然达到了可以并行八辆马车的宽度,约莫有八九丈宽吧,两旁的宅邸明显是在拆掉原有临街民居的基础上兴建的,许多地方还露着光秃秃的地基,一些石匠正蹲在地上用凿子打掉顽固的凸起物。
“大人,莫要猜了,是九丈九宽,九九之数,圣上才有的规格啊。”
赵崇宇差点打了一个踉跄,不是惊孙可望什么都敢整,而是惊曲奉什么都敢说啊,看了看身前的阎锦凌并无异样,暗叫好险,要是被他听见了,咱们这一行人的命运又更加艰难了。
“噤声,此处可不是余杭。”
整个扬州现在就如同一个大工地一般,到处都是敲敲打打的声音,再往前行,竟然出现了一道还在修建中的城墙,赵崇宇第一个念头就是宫城,想不到孙可望已经连场面上的掩饰都懒得做了,连禁宫之墙都敢明目张胆地修筑了,谁知道阎锦凌尽然解释道,扬州地处苏北,毗邻满清,为了做好和满清缠斗的准备,所以再立一道内墙,必要时大胜军退回内墙死守扬州。
这不是把天下人都当傻子耍么?一面说要抗清到底,一面却大肆修建宅邸宫殿,除了用掩耳盗铃来形容秦王的做派,没有别的词语了。
进的宫城,面貌比之外面大不相同,除了正在兴建中的宫殿外,剩下建筑皆少了古朴宏伟,多了几分绮丽纤美,在装饰上更是多彩多姿,真可谓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这里进出的就全部是官员了,沿途的秦王府亲卫多如牛毛,全部腰身笔直地站在岗位上,目不斜视。
忽然间,赵崇宇感到头顶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区区扬州,但怎么会升起一种进京面圣的无力感来?难道孙可望真的是真龙转世,有一种叫做皇威的莫名气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