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惜纤纤素然,再识婉婉宜笑。
皎月笼雾覆华盖。
执手协议共勉。
相忆何苦难忆,多情还似别情。
岂能彷徨掩阁香,
独托通辞眷之。
葱白的指尖滑过墨色字迹,乔木托腮有些发怔。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一首《西江月》她如何又不明白?只是这下子,心思却是烦乱的很。
如何回应?
不喜欢他?那么现在满脑子关于他的念想算怎么回事?
喜欢他?这种感觉又好像当初对司皓月的不一样?难道,这仅仅只是对他产生好感时一种依赖的错觉?
“小姐,还没睡呢?”
床帐外面传来落霞低低的询问声,今晚轮到她守夜当值。
翻了个身,乔木面向帐子,瓮声道,“睡不着。”
落霞轻笑,“小姐是在想着墨将军吧!”
腾身坐直,乔木干脆撩起帘子勾好,落霞见状,也从地铺上坐起,“小姐?”
“看样子你也难眠,”乔木拍拍床边的位置,“上来,跟我说说话。”
落霞迟疑下,还是坐到了床上。
“你为什么喜欢大公子?”
没料到她突然来一句这么直白的,落霞低头,双颊立即红成一片,“小,小姐,大晚上的怎么又拿我开涮?”
“我绝对没那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你到底喜欢大公子什么?”乔木讪讪笑道,“我这么问,绝对没别的意思,纯粹只是关心一下,你要是不想回答那也就算了。”
“大公子文采斐然,待人谦和,别说府里,只怕整个靖安城内爱慕他的女子都是数不胜数。”落霞一直都垂着头,声音带着些许掩饰不了的无奈,“奴婢下贱之躯,自知高攀不了大公子,就想着这辈子能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对奴婢而言,已经很是满足了。”
“只是因为他的文采和谦和,就动心了?”乔木拖着下巴,“不过落霞,你确定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吗?”
“啊?”
“也许这仅仅是好感也说不定。”
“小姐?”落霞奇怪的看着她,眨眼,“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
随手扯过一个枕头抱着怀里,乔木心里烦乱,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就是随便聊聊,长夜漫漫,未免寂寞难耐,咱打发下时光不行啊?”
像是有些明白了什么,落霞捂嘴偷笑,“小姐你明明是因为担心墨将军,所以才睡不着的吧!”
“没有。”
乔木抱着枕头,颓然无力的倒在床上。
对于她口是心非的样子,落霞立即露出一副我完全明白的眼神,“若是寻常脚程,墨将军他们此刻怕是已到了瞋泚。。。。。。”
“川贡?”
竟然才到川贡!
想了一会,卫云潮眼尾一扫大帐里端坐遥望的诸将领,不动声色中,目光再次转到面前的盒子上。
对于墨樾遣人送来的礼物,除了好奇外,一屋子的人皆是如临大敌的肃穆表情。
盒子是紫檀木打造,宽且大,雕花精美,倒很像是姑娘家平日里装珠宝绢花的首饰盒。
更有甚者,身旁几名亲随,已紧握刀柄,只等盒中蹿出什么毒物或是暗器,能身先士卒的挡在他面前护驾。
卫云潮揉揉眉心,笑了下,一手随意挑开盒前的铜扣。
随着他的举动,中军大帐已有几名副将霍然站起。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盒子里除了几支箭头,剩下竟然是一个面目血污的人头。
沉不住气的已变了脸色。
两军交战期,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有警惕,防范未然,可是,这代表何意?
示威,挑衅或是下战帖!
一时间众将领交头接耳,臆测纷纷。
从盒子里刚取出一枚玄铁箭头,身旁的随侍已是大叫一声,“殿下,小心有毒!”
偏首看了那随侍一眼,卫云潮继续神色自若的把玩着那箭头,“关于此事,诸将有何话说?”
“末将以为,墨樾此番作为就是对我军一番挑衅!”
说话的是偏将闵信,卫云潮闻言立刻眼放亮光,对于此番话来了兴趣,“依闵将军所言,似乎心中已有丘壑。”
“不敢,”面对满屋子聚来的目光,虽然话说的谦逊,闵信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起身抱拳冲高位上的卫云潮道,“墨樾此次领命出发,且不说只带了一万兵马,但说他不急着反攻,一路上走走停停,反而比一般行者的脚程还缓慢,哪里像是个行军征战之人,必是他仗着自己以往战功,对我军存了轻视之心。”
面露大喜,卫云潮对于闵信已换上了一副受教的模样,“闵将军有何良策但请直说无妨。”
收到卫云潮另眼相看的神色,闵信心里更加得意,暗道平日里叫你对我不屑一顾,嫌我不为大用,如今总算对我刮目相看了,于是更大声回道,“墨樾为人如此猖狂,此番挑衅定是都为着明日一战,如若我军在今晚夜袭,他定然无所防备。。。。。。”
“好!好!好!真是好主意!”卫云潮一拍桌子,连说了三个好,激动的一下子打断了对方的话,满眼钦佩之色的望着闵信,话说的诚恳,“闵将军真乃大将之才的人,此番言论是甚合我心啊,那么关于今晚夜袭一事就担负将军肩上了,有将军亲临指挥在前,我军必然将墨樾打的落花流水。”
没想到夜袭任务会突然加覆到自己身上,闵信傻眼,下意识就要拒绝,却听这边的卫云潮义的说话声音义正言辞的高声响在耳侧,“此战夜袭若是能一举挫败墨樾军队士气,闵将军定当记首功,想必陛下定然也是对将军大加赏识,将军以后的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
“墨樾此次既领命一万,那么此次夜袭,本宫也拨一万轻骑步兵于闵将军,”卫云潮目光一转,随意就带到了左末座位置,“这样吧,焦维也随同左右。”
接触到卫云潮递来的目光,焦维立刻离座,单膝跪地,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一番命令下完,卫云潮才再次侧首,微笑望着目瞪口呆的闵信,“闵将军还有什么话要和诸将领说的吗?”
闵信环视了一圈帐中各人聚过来的各色目光,哑口无言的摇摇头。
议会结束,近卫丛浩立刻端了云釉定窑茶壶为卫云潮添了一杯清茶,嘴角是憋不住的笑,“殿下,您没瞧见闵信刚刚出门时,整个脸都绿了。”
卫云潮执杯,低睫吹着热气,“你去找焦维,叫他下手利索点。”
丛浩楞住,“殿下的意思。。。”
一杯清茶下肚,卫云潮微微一笑,盯着中军大帐的门帘,目光凌厉的仿佛能穿透其间,“杀!”
丛浩立刻正经了神色,“是!”
川贡平原,月色正好。
陆明旭在后湖找到墨樾时,他正坐在粗壮的树干上,横笛吹奏。
轻风不时掠起他衣袍的素色下摆,墨发随衣袖飞扬,衬得他很是姿态悠闲。
“大半夜的命令属下累死累活的打桩挖坑,自己却在这里躲懒偷闲,”侧耳听了一段,陆明旭一个提气,旋身坐到他身旁的另一根枝干上,“不过,肃杀的笛声和这样的夜色似乎不相衬,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墨樾已收了管笛在身后。
“捉鳖。”
陆明旭几乎一口岔气,“啊?”
转头看到他惊悚的模样,墨樾笑,“你也觉得这样的肃杀之气不太适合此夜色,我也这么认为!”
“别调换话题,大晚上的,你这么折腾大伙,到底想干什么?”
笑意不减,墨樾反问他,“桩都打好了吗?”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陆明旭快要抓狂,忽听远处传来一串急促奔来的脚步声。
人影近了,墨樾一个飞身跃下。
被面前突然冒出的人吓退两步,直到看清他面容,景三才拍拍胸脯,一副你吓死我了的表情。
表情不过维持半秒,景三已经笑容谄媚的上前,亲热的一把挽住墨樾的胳膊,“嘿嘿,我刚刚瞧着陆明旭也朝这个方向奔来,所以过来看看,正巧,原来你在这儿啊!”
抽不回自己的胳膊,墨樾也由他去,依旧是笑意温和的那句问话,“桩都打好了吗?”
景三猛点头,“打好了,坑也挖好了,按照你的吩咐都盖上了草皮。”
墨樾点点头,提步前行,“我去看看。”
“好嘞,我陪着你,”景山还是用力圈着他胳膊,没有半点松手的自觉,“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啊?”
“捉鳖。”
还是简洁的两个字,但显然景三公子就是比陆明旭反应快,立刻面露神奇,双目圆睁,“今晚卫云潮要来袭营?”
墨樾点点头。
“太好了!”景三公子立刻眼放亮光,崇拜眼神,“那夜袭之人会是谁?不会是卫云潮吧!”
“你就这么相信我?”这下反倒是墨樾奇了。
“当然,”景三仰头,雄赳赳回答,“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
身后不远处树上,被遗忘的那个人目瞪口呆的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残月,半晌,咬牙切齿,面色狰狞!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带景三这厮过来,半途就该把他踹回去,见色忘友的家伙,现在好了,果断的是他被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