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近一看,却发现十几个村民将一个身着湖绿色袄裙女子围着村口。那女子站在众人中间,脸色蜡白,怯生生的低着头,不敢多看身边的人一眼。一双手收进衣袖里不安的来回搅动。随风摆动的衣裙像是迎风招展的柳条,看似脆弱,但其实坚韧无比。
女子似乎有所察觉抬头朝着青鸢和草姑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但很快又被莫名的惊恐所取代,她忍不住向后退,仿佛想逃离村子,而那些一旁围观的村妇怎么会留给她机会,她们一把拉住她,口中极其不友善的问道:“你想跑?”
青鸢一惊,那女子分明就是范侯幻化而成,他不是按照她的吩咐去了城里打探消息,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难道他查到了什么。她知道范侯对于这个村子或者说是这一片的村庄,有着莫名的恐惧,不到万不得已,他从来不接近这里。现在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他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青鸢连忙跑过去对着众人解释:“他是我朋友,是来找我的,可以放开他吗?”
那妇人听了后,这才放开范侯。这时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道:“既然来找人,干嘛鬼鬼祟祟的在村口转悠,还以为是人贩子过来刺探消息。”
青鸢这才了解这其中原因,想来是范侯有急事找她,但是由于不知什么原因,他不敢接近村子,才一直在村口徘徊。被村民发现以后,被当成了可疑的人被众人围住。
他见青鸢已经靠近,畏惧地看了她一眼,张口却没有说一句话,最后撇开头望到一边,从他的动作里青鸢看出他正在极力控制不让自己逃跑。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记得上一次在坟山他也如此反常。青鸢看了身边人一眼,暗暗猜想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草姑,记得那次草姑在场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反常。可是草姑的神情中一点异样都没有。她似乎并不认识范侯,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他是人形的原因。范侯刚学会化形那会儿,见到草菇也紧张的不行。
难道范侯曾经和这个村,或者是和草姑之间有什么过节,才导致他如此的惧怕进入这里,以及见到草姑。只是草姑这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和人有过节。难道是青鸢她想多了。
但是她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毕竟这是范侯自己的问题,他不愿意说,她也不能强迫他道出原由,而且她现在正被安白下落的问题搅得头昏脑涨,也不愿意再花费精力去考虑其他。但是还未等她来得及开口问范侯究竟找她有何事,邻村的一个中年女人突然跑了过来,对着众人大喊了一声:“找到,陈……陈小妹……”
草姑听到找到自己的女儿,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她立马迎上去拿住那人。只是那人应该是跑得太急,有些接不上气,说话断断续续。草姑虽然心急,但是也只能从旁劝慰道:“你别急,顺口气再说。”
那人一看拉住她的人是草姑,脸色就更难看了。她喘了两口气又急着说道:“草姑,你家小妹落水了,我们在河边只找到她的鞋子。”
草姑听了这话,惊的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好在青鸢见那报信的人脸色不对,一早来到草姑身边,才及时扶住她的身子。青鸢永远忘不了草姑那时的眼神,她绝望地看着青鸢,眼里却映不出任何事物,原本黑亮的眸子如今却透露着浓烈的死气。好在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暂的工夫,草姑便自己用力站了起来。
她僵硬着脸,木愣愣的对着那报信的妇人问道:“我女儿在那……落的水?”
青鸢知道草姑是被这个消息冲击的昏了头。这附近能够淹死人的河只有一条,山林里的小溪小流很多,但是大多很浅也很窄。这附近唯有的一条河水较深的河,名叫白河,在涨水季节时,最深处能满过两个叠在一起的成年男子的头顶。那是由山上的山泉汇集在一起形成的。为了取水方便,这一带的村子大多建在白河的附近。青鸢家附近的那条河也和白河同属一条河流。
现在虽然不是涨水季节,但是白河的水位却足以淹死小孩子。果然那报信的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青鸢的猜想。
“草姑,还能有那条,还不是周家村村口那条,哎!你快跟我走,大伙儿还在河边打捞,看看能不能……”报信的妇人原本想说找尸首,但是看到草姑脸色苍白,考虑到她的心情没有在说下去,而是默默地向村外走,三步一回头地等着草姑跟上。
青鸢见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有心安慰草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由于草姑的关系,她不好在拉过范侯到一边说悄悄话,问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因为不放心草姑,她和村里其他几个关系不错的妇女,陪草姑往河边走去。好在青鸢回头时发现范侯跟在他们身后,显然没有独自离开的意思。她决定还是等草姑这件事情过后再问他究竟查到什么。
白河边聚集着一群人,有三五个男人正在用竹竿在水里拨动着,像是在打捞什么。由于被人群挡着,青鸢看不清究竟有几人。由于这几个村子都出现了孩童走失的情况,几个村子便联合起来一起外出寻找,留下来的多是老弱妇孺。就连在河边打捞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青鸢扶着草姑朝着河边走去,围观的都是认识草姑的,看着苦主来了便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通道给她们。青鸢这才看到白河的全貌,由于现在不是汛期,河面宽不过两丈。因为昨天的雨水面上涨了很多,现在比平日里要宽出很多。
白河之所以叫做白河,是因为它的河水很清澈,但是现下展现在青鸢面前的河水却很浑浊,这是昨天那场暴雨的杰作。暴雨将山上的那些泥土腐草烂叶一起冲了下来,将这里的河水搅的很浑浊,昨夜的那场大雨,让这些杂质来不及沉淀,河水没能恢复以往的水质。
草姑刚到水边,两腿变一软瘫到在地,青鸢拉都拉不住。之前草姑也只是凭借这一股劲才撑到这岸边。因为没有亲眼见到,所以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可是眼下众人那同情的目光,让她忽而感觉到一股锥心之痛,让她认识到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了。
青鸢见草姑这样,身边也有几个熟识人在跟前安慰着,这才放下心仔细观察这河面。这一段白河水,河面较其他地方要宽敞,水流也比较缓,想必是这个原因才使人选择在这里建村。河水浑浊看不出深浅,但是以青鸢对白河的了解,现在这条河最深处也要超过一个成年人的头顶。
而此刻留守在村落的以女人为主,这些女人都不会水,而少数几个男人不是上了年纪,就是水性不好。年纪太大的,家人不放心他们下水。所以才拿了个竹竿在河边打捞,这里的河水不急,众人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陈小妹并未被这河水冲得太远。
青鸢只是站在这河边,便有围观之人的小声议论传入她的耳中,她的听力一向很好,这些压得极低的声音一字不落,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刘大嫂,这白河有多少年没出过事了,我记得十年前,王二叔的女人就是在这里投的河吧。你说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可不是,还有周台的女人也是死在这里,有三年了吧?”
“哎!当年周台女人,叫啥来着,好像是玉娘,那死得可叫个惨哟,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也不知被河水冲到那里去了。”
“如今草姑的女儿也出了事,照着情形,这尸首八成是找不回来了。”
“哎,你说,是不是玉娘的魂找了陈小妹做替身。我听说像这种淹死的人是投不了胎的,只能变成水鬼后找个替身才能解脱。”
“你,你别说了,听着怪吓人的。”
青鸢听了一阵总算是得到了一点消息,原来这条河以前也出过事,难道陈小妹真的淹死在这里?水鬼她是听说过也见过,那是一种对自己的死亡方式很在意的鬼,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的死亡,便在自己死亡的地方用同样的方式加害别人。但是这种鬼很少见,难道陈小妹的运气这么不好?
此刻河面上打捞的人也看见草姑来的河边,其中一个灰白胡子的老头朝着草姑走来。草姑茫然的看着河面,无声的落泪,见那长者走近她身边,她才慌忙的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迎接老人。
老人见此慌忙从怀里取出一只粉红色的绣花小鞋,颤颤巍巍地地道草姑手里,不忍问道:“这是你家小妹的不?”
草姑看着那鞋子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毫无意识的伸出手接过鞋子,就在众人以为她是被现实打击的失去意识的时候,草姑一个纵身就往白河里跳,身边的人都没有意识到她会这么做,没有人反应过来拉住她,青鸢也被之前那些人的对话吸引,没太在意草姑的异样。
就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草姑,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掉进白河前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