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扫向那本记录的卷宗的时候,又发现别人也是这样的登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方铭乐本就不知道本尊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便胡诌了一个全家死光光走投无路的身世,至于出生地就填了醒来之后曾住过的那个小渔村。
听到了她平淡无奇还透露着些许凄凉的身世,那中年美大叔倒也不再异样,还隐约之中有松了一口气的迹象。
拿到竹牌后,方铭乐故意磨蹭了一下,看到下一位报名的人登记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报名也是有点门路的,这家世显赫有仆人陪同在卷宗之上带个小小的记号......想不到这内幕一说,还是从古流传到今啊!只不过家世已经那么显赫了,何必来天乐坊混呢?
一想到端沐雪所说的,日后也会接受宫里的指派,以天之骄女的名义和亲出嫁,就释然了。谁也不会嫌自家银子多,官当然是希望越做越大,越做越富贵的。这类做登记文事倒也精明,知道凡是能进入天乐坊的人日后都不是凡人,当然是从现在就开始拉拢了。
只可惜方铭乐不是优质股票,家境,身材,样貌,啥都没有,难道人家不愿意在她的名字下画个小记号.....
由那童子引着进了院子后,便见四周青竹林立,葱葱郁郁的倒也阻隔了那毒辣的太阳,有一股子说不清的清凉舒适。院子很大,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席团,上面还坐着不少少女,不过不似刚才在外面那样交头接耳的,规规矩矩的端坐一处,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的台子,方铭乐这才发现,原来这采青才会倒更现代的什么大赛海选有点类似,台上是表演者,另有三名“评委”高椅茶几的,在奉上水果香茗,倒也有模有样。
那童子请方铭乐按顺序的坐上其中一个席团上,送上了一杯带着竹香的清茶,一言不发便退下了。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方铭乐在外面被晒了的快虚脱了,小口的喝着凉茶,感叹道,这天乐坊倒是挺人性化的。
清茶还没喝完,又是一位年约十岁的童子信步上台,相较之前那名童子装扮,穿的衣服是藏青色的其他倒没什么两样,只见他小小年纪却板着一张胖嘟嘟的小脸,故作成熟唱说道:“下一位,楚,合川人氏黄青青!”
坐在席团上一位身穿水绿色刺绣妆花裙的女子,稳稳的起了身,对者坐在席团上的各位行了一个礼,在走到那名唱报的童子跟前,再行了一个礼,交出自己的竹牌童子核对好后,便登上舞台,在对着台下三位评委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小声的自我介绍了一番,报备了自己献上的才艺表演,乐声一起,就小心翼翼的跳起了舞来。
方铭乐看的直皱眉头,这叫什么舞啊?
来来回回都是胳膊的伸展运动,前后左右都伸了个遍,脚下的步伐更是单一的要死,小碎步来来回回的变换着,只依靠着那条细腰和那两条白花花的胳膊,摇曳出还算是柔美的弧度,偏生在场的人个个都看的津津有味的。
接下来几位也是跳舞,不过一位比一位差,四肢僵硬毫无美感,还有很多女子似乎放不开,苦着一张苦瓜脸,众目睽睽之下,频频出错,有的差点哭了出来。
方铭乐顿时觉得,那位叫黄青青的女子跳的实在是不错了,起码还能扭腰甩胳膊挽出了一朵花。其余的估计是赶鸭子上架吧,临了才学了几个动作,只为能进着天乐坊。
瞬间,方铭乐又觉得信心十足了,斗志昂扬,连带着喝这凉茶也觉得甚为清甜甘爽。
也有唱歌的,全部都是吊着嗓子唱着当地传统的戏文,方铭乐听得不太懂,有点像粤剧的依依呀呀的,但是每到收尾或者高音之处又断的干干净净的,有点正要意犹未尽之时却又戛然而止,那种突兀之感让方铭乐很不舒服。
但是表演者却捏着兰花指,甩着宽松的袖子,举手投足之间倒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只是有的人嗓音比较适合这种断音的唱法,所以听起来还能接受,也别有特色。但是有的人是不适合这样的唱法,却又生搬硬套的吊着喉咙,还没到断音之处早已经破了音,那种粗哑和干裂害的方铭乐鸡皮疙瘩都起了,狠狠地抖了几身才恢复正常。
反观在场静坐观看表演的人,个个神色正常,仿佛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那些个迈着小碎步下台的“演唱者”也都信心满满,十分得意的回到席团上,静候佳音。
这里的采取的评量模式是每十人一组登台表演才艺,待10人都的才艺都表演完之后,便由主事的姑姑的宣布留下来的名单,留下来的自然要进行下一轮的选拔,而没有海选上的,权当喝了一杯天乐坊独特的清茶便在童子的带引之下,离开天乐坊半刻不得停留。也有选不上的看着那童子年纪小就撒赖泼皮的死活不肯离去的,童子也不理会,坊内养着几百名看家护院呢,不消半分钟,那些个撒泼之人便规规矩矩的离开了天乐坊了。
方铭乐瞪大着眼睛,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倾听着主事姑姑的宣布的结果。那位跳舞的黄青青和唱歌唱得破音刺耳的云悠悠居然被选上了!
她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了,难道这个时代的歌舞音乐水平真的匮乏到这个程度?!又或者这个时代对待歌舞音乐有着独特的审美观,和她所认知的有着天壤之别!
那她还有机会可言吗?
让她跳舞可以,甚至芭蕾舞都没问题,关键是这副身躯是在太不争气了,只怕一上台,抡着肚子上的三层游泳圈大言不惭的说到:俺要跳舞!下面的人早就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方铭乐早早的观察过了,这里的人是以瘦为美,就跟端沐雪那样,瘦的不食人间烟火,宛若梨花仙子一般!最好还能带点忧愁,生个小病啥的,弱柳扶风,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像她这样的身材,说实在的,只有被嫌弃的份儿。否则刚刚登记报名的时候,那位中年美大叔为何用那么富有深意的小眼神看着她呢!
跳舞行不通,那她只能选择了唱歌了。
对于这个时代流行的唱腔方铭乐已经揣摩的七七八八了,而且歌也已经选好了,就唱著名的粤曲《帝女花》
这里的传统戏曲和粤曲有点接近,方铭乐不需要唱什么民声美声来一个标新立异的,只需按照他们惯有的断音习惯断一下,顺顺利利的混过了第一轮选拔即可。
虽然《帝女花》已经够接近本土的戏曲方言了,但是由于方铭乐并不是两广人,这个粤语的发音自然是差的太多了,唱着唱着容易按照原本的唱腔和套路,飙高音拉颤音,从而忘记了断音。
半吊子不说,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唱得个四不像都想笑出来,结果一岔气,反倒唱出了那种独特的断音和破音!瞬间方铭乐彻底的明白了当地的传统唱腔叫什么了,和陕甘宁那带的哭腔正好相反,就叫笑腔!
悟出了其中的奥妙之后,方铭乐反而把那首改编后的《帝女花》唱得颇具当地特色,台下那三位评审姑姑个个都面露异色,泪眼汪汪的,既没点评,也没叫退场,童子也摸不清姑姑们的意思,也没敢自作主张的领方铭乐下去。
方铭乐看着台下的人个个都垂泪哭的跟个水人似的,大吃一惊,她唱得明明是笑腔......为何她们却哭的稀里哗啦的呢?
反倒是那位主事姑姑又是喜又是拭泪的好奇的问:“你唱得是哪个地方的戏曲?这世显和长平的故事我们在座的人闻所未闻,特别是那句:偷偷看,偷偷望,佢带泪暗悲伤,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巷......为何要到殉情的地步呢?小小年纪,就懂一人视两角,化身世显和长平,实在唱得真的好生令人揪心。”
说罢,那主事姑姑又开始用小手绢拭泪,方铭乐楞的久久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