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颜沉下脸,伸手拔刀,又止住了,“我劝你还是不要装疯卖傻,你到底是谁?若无冤仇,为什么要缠着我二叔不放?”
那白衣女子才待说话,燕赤霞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把阿衡藏在哪儿了,老妖怪,你瞒不了我!”迈步便行,硬是拖着那鬼的肢体,走向了边上另一个白衣女人。
云颜微微皱眉,“二叔,你不要再乱来了,此地并没有婶婶。你醒醒吧!”横身拦住了他,不让他再靠近另外的鬼影。
燕赤霞哼了一声,带着满身的臂膀,背后的女鬼,那情景真是诡异万分,他却满不在乎,冲着云颜瞪了瞪眼,“让开,你这女娃子,你以为叫我二叔,我就不会打你了。”
云颜微微叹息,脸上重又含了笑意,“二叔,你真是不记得了。好吧,我便提醒你一下,我是宇文四的女儿,陶老师的弟子,你记得么?”
燕赤霞听了,眼内掠过丝迷惑,“宇文四?陶老师?”
云颜微笑着,说:“对呀。十三年前,二叔曾到过一个西域小镇,做过金满楼的皮条客,还杀过沙漠上的马贼,救了一个小女孩子,后来还带了她回师门,让她跟了你师父学艺,你记得么?”
燕赤霞锁着眉头,缓缓说道:“你,你是我师父的弟子,我师父是谁?你到说说看。”
云颜说道:“你的老师姓陶,人称陶神师,你其实不姓燕,燕赤霞是你的化名,你真名叫云二!你是我师父的第二个弟子,云二。”这话说过,石破天惊,把知秋一叶,宁采臣二个都听怔了。再看燕赤霞,也是吃了一惊,瞪着云颜,陷入了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他不说话,身后缠着他的女鬼却尖声笑了,尖叫道:“……好笑,好笑,他是云二,那你又是谁?”
燕赤霞发着呆,重复道:“是啊,你是谁?”
云颜不去理会那背后的白衣女子,柔声对燕赤霞说道:“二叔,我姓宇文,用了二叔的名字,只是为了方便寻找二叔,没想到二叔连自家是谁都忘了,怪不得我找遍天下,总也寻不到你。却原来云二成了燕赤霞,在到处捉妖。”
那白衣女子这时又抢过话头,“当家的,你以前认得她么?”
燕赤霞回过神,问道:“你叫谁当家的?”
“当家的是叫你呢?赤霞,你连我是阿衡都不认得了?”那白衣女子说着,将头一甩,遮面的长发甩到了脑后,显出了一张脸来,这一次却有了精致的五官,变成了一个漂亮的美人,只是这张脸瞧在宁采臣眼内,又引得他叫了出来,“小倩!”
燕赤霞转过头,想要看清,“你是阿衡!你这老妖怪,你别骗我!”等看清了脸面,又惊又喜,“阿衡,果然是你么?”
那白衣女掩嘴轻笑,“赤霞,你跟我住了这么多年,还没认出我么?”说话中,四周散站着的数十个女子一齐甩发,个个露出了一张相似的脸来,围了他们,团团转着,叫道:“赤霞,赤霞!你忘了我么?你这负心人!”
云颜瞧了这情形,扭脸对着知秋一叶,“知秋道长,这些是幻像还是人偶?”
知秋一叶握着黑木双剑,脸上吃重,说道:“云二侠,我瞧不清楚,此殿怨气好重,小道平生末曾遇过,这些是幻像还是人偶,却是分不清了。”他边说边露出了苦笑,若不是如此,他手上的黑木剑早已出手,准备斩鬼除妖了。
宁采臣抬手想擦额上冷汗,哪知这肩膀竟举不起来,整个身子转动不灵,如入深水,陷住了四肢,只勉强站着,想要移动,却是十分辛苦。不由暗暗叫苦:这是怎么了?自家的灵力不差啊,为什么会被压住了。
燕赤霞此刻神色激动,反手按着了那白衣女的肩,大声说道:“阿衡,你不要这样,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时时都记得你的!”
那白衣女子数十张嘴齐动,重叠着嗓音:“赤霞,你骗我!你骗我!你这负心汉,是你杀了我的!你不记得了么?”
燕赤霞脸色大变,“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他大叫起来,脸上肌肉都扭曲了。
云颜心下吃惊,这么说来,燕赤霞所患的失心疯,其发病的原因,就是这个么?云二若不遭变故,绝不会变成失忆之人。竟对了她的面不也认得,师父的名字也忘却,这等脑病,在她看来,就是失心疯的一种表现。先前她不敢确认,这才没有揭穿,直到这时,再不能沉默,被逼讲了出来。这要是换了她大师姐紫一,必不会如此被动。紫一的医术,向来比她好上十倍,她不能确诊的毛病,到了紫一手上,必然迎刃而解。
“二叔,你休信她!婶婶怎么会是你害了的!”云颜一面说一面又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情势之不利,已到了不得不出刀的局势。只是,她腰间的这柄刀,出鞘容易,归鞘难,一个不好,伤不了鬼,反伤了自身。这把刀血腥味太重,万不得已,决不轻出,总要有九分把握才行。
问题是,她现在连五分成算都没有,怎么出刀?
那白衣女这时惨笑起来,震荡着整个大殿,而殿内的白衣之鬼也越来越多,不知何时,殿门已被合起,大殿内阴森暗淡,若不是白衣上有反光,怕是看都看不清了。
“燕赤霞!你负了我,你说过要对我好的,却负了我!你连我肚内的小孩都不放过!你这没良心的,你还想怎么样?”白衣女再次尖叫着,声音凄厉,钻得人脑袋都痛了。
燕赤霞双手捂着头,猛烈摇晃,摇的白发白须零乱,“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阿衡,我怎么会伤害你!我死也不会!我说过的,我绝不负你!若要是负你,天地不容!”忽地抬头,又叫道:“你有小孩了,是谁的?是谁的?是我的么?”
那白衣女悠悠说道:“若不是你的,你便怎么样?”说着,从她身上又伸出一只手来,攀上了他的躯体。在他和她的对话中,她不断招唤着化身,不断伸出细细的手腕,缠到他的身上,到这时横七竖八的,也不知有多少,瞧起来却如蜘蛛,盘丝般纠缠着他。这重重叠叠的手结,却教人怎么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