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云二的声音在宁采臣耳边响起,问着他。
宁采臣有些发痴,颤声道:“是我四姐,这是我四姐的梦!”赵四竟也做起了梦,这是不是说,她也被梦魔控制了?如果连赵四也不能抵御它,那么还有谁能抗拒?他怎么把所有人拉出梦境?
“你害怕了?”云二说。
宁采臣有些哽咽了,“我不是害怕,我是怛心,我四姐如果出事,我不能原谅自己!”
“为什么?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是我和四姐一起出来,就应当一起回去,我没有跟紧她,她若是回不来,我也不会回七宝斋的。”
“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这不过是一个梦境,不能说明什么,她还活着呢。”云二说,这话听在宁采臣耳内,却象是一种安慰,他更慌了。在慌乱和惊痛中,眼前的梦镜又变了,他的视线随着赵四而改变,赵四和水镜带着胡西西,在一间间殿宇中游走,每间殿堂房屋都显得破败不堪,并阴森可怖。行了一阵后,水镜停了下来,“四小姐,你可听到了?”
宁采臣随着赵四侧耳,四下里静悄悄的,并无声息。宁采臣正在疑惑,赵四说道:“水镜大师,是指那个铃音么?”
水镜点了点头,“这寺内一路行来,别的没有发现,只有这个声音,紧跟在后面,四小姐认为这是什么东西?”宁采臣一边听着,一边聚精会神,搜寻着异常之处,却没有听到什么,这一路跟过来,只有虫叫鸟鸣,哪里有什么铃铛响声?
赵四道:“这还不算什么,反正要来的,总会来,只是这兰若寺有这么大么?”
水镜打量着面前的一张桌子,一手抱着胡西西,另一只手袍袖微微抖动,便将这张桌子上的垃圾扫了个干净,“你我既然一时摸不出门径,就先歇息一下,也省得那个东西跟的辛苦。”说着话,把胡西西放了下来,让他平躺在桌面上。才放平了,昏晕的胡西西忽然呻吟出声,“……啊,好痛……”
水镜俯身,问:“胡施主,觉得好么?”
胡西西痛苦的呻吟着,“……是水镜大师,我家老爷子,在哪?……”一头说,一头想要挣起来。
水镜按着他,不让他挣动,“胡施主,你最好不要乱动,就这样静养吧。”
胡西西伸手向下,“……啊,我的腿……大师,老爷子呢?……”
赵四在旁,说:“你放心,程门主刚刚将你托给了水镜大师,才有事去一下,很快就……”骗人的安慰话没说完,胡西西双手捂着了耳朵,“……哦!这是谁在敲钟,这么大声……好吵……”
赵四停下了未完的话,改口说道:“钟声?有人敲钟么?”
水镜枯瘦的脸上神色微变,“胡施主,你听到敲钟了么?”
宁采臣听了,大是茫然,这四下静静的,只有虫鸣,哪来的钟声?莫非胡西西神智迷糊了?又想,适才就没能听到什么铃音,这会子胡西西又说什么敲钟,真是奇怪了。难道说,在梦里,每个人都是二样的。自己在赵四体内,是不是感受不到一些细微的动静,要不然,他们都听到了,为什么他却听不到?才思索到此,猛地省起,他是在赵四的梦内,为什么赵四没有发现他?要知道,他在聂小倩的梦内时,聂小倩是可以跟他交流的,而到了这个梦里,赵四却是一点儿也没发觉,有人进入了彼岸之梦,为什么梦的主人没有发现?却拿他当成了空气!他大惑不解,为什么这一次会大不一样,他似乎进入了别人的身体,因为这样,他和云二说话,梦的主人赵四才没有发觉么?
宁采臣脑海起伏,思来想去中,听到胡西西的叫嚷,将他的思绪又拉回到了梦境。“……啊!太吵了!……求求你,别敲了……”胡西西抱着头,缩成了一团。这一来,连宁采臣也知道不对了,这个样子,难道是中了虫毒?
水镜大师伸手按着胡西西,不让他挣扎到地上,口中说道:“四小姐,这莫非是那个东西做怪?”
赵四睁大了眼睛,望着殿外,“嗯,有些不对,小胡怕是已中了招,大师,那铃音就在门前,是不是?”
水镜没有抬头,低眉说道:“四小姐说的不错,它似乎要进来了,是因为胡施主的缘故么?”
赵四抬手,弹指之间,打出了记冰消手,呼啸声中,那记气流刀从门厅间穿过,飞到了外面,闪了闪,便没入了夜色。“嗯,它躲开了……这东西也欺软怕硬么?小胡伤残,灵力上不是它对手,水镜大师,恐怕要糟了!”
水镜眼皮一动,睁开了一直半闭的眼睛,“它不在那儿了,它进来了么?”
赵四没有回答,口中咦的一声,指着胡西西,“大师,放开小胡吧!”水镜哼了一声,瞧了瞧胡西西,缓缓放开了手,“可惜,还是没能保住他,贫僧对不住程施主……”说话中,宁采臣随着赵四的视线看出去,那胡西西已停止了睁动,抱着头的双手向前伸直着,似在推拒什么似的,竟就这么僵直了身体,没了呼吸。
赵四靠近了胡西西,望着死人瞪大的眼睛,“大师,你认为他看到了什么?”
水镜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都已经结束了。”
赵四伸手怀内,再伸出来时,指间刀闪烁,她低了头,用指刀挑开了胡西西的眼皮,观察着他的瞳孔,“嗯,大师,请看,小胡的眼瞳内还留着个什么东西,也许……”她迟疑着没说下去,宁采臣随着水镜,一起将视线推近,再推近……然后,宁采臣看到了什么,在夜色下,阴森的殿堂内,胡西西瞪大的眼瞳内,有一个人的脸孔,那人披散着长发,挡着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凶狠地盯着视线的对面……宁采臣毛发倒竖,这是什么人?怎么会留在死人的眼瞳中?那目光的阴寒,如无形之刃,刺的宁采臣不敢多看,急忙抬脸,要避开这瞳内人的目光,谁知他回避的试图完全无效,他的视线还是死死盯在了那里。采臣的冷汗再一次出遍了全身,随后他想起来了,这是谁的梦?谁的视线?看起来,赵四的胆子比他要大,竟坚持着要瞧个究竟。省悟了这点,宁采臣暗暗叫苦:四姐姐本事大,定力又好,看来要研究一番了。只是苦了他,被迫要面对这种……等等,他突然觉得不对,有一种出了差错的感觉,是什么呢?啊,对了,那就是,为什么他会对一个眼瞳这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