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从来没有料到,自己是这么个结局,他用了毕生的精力,培养虫子,营造了一个虫的世界,为此葬送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末了却落到了这种下场:被一个凶灵从背后控制了生命!他打开了那扇暗黑之门,与魔鬼订交易,追求的是长生之道,而不是死亡。可是事与愿违,从现在看来,他一直是在同死亡打交道,与鬼魂起舞,将自己的灵肉亲手葬送掉了。
在冰冷僵硬中,元真靠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身后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臂,交叉缠绕着他的脖子,牢牢箍住了他。他无力抗拒,在黑线虫被瓦解后,他基本已没什么力量。这一瞬间,他知道了结局,他笑了。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竟笑了。
宁采臣瞧在眼内,震惊中夹着恐慌,他想要帮他,去救楼兰的虫师,却又无从入手。他要怎么才能从那双惨白的手上,抢回元真?说到底,他连凶灵是什么都不了解,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女孩需要他的保护。保护?他保护得了她么?是谁用梦中梦保护了自己?在陷入危机之后,他根本就丧失了武力,就算有武力,也不管用。武功能对付一个凶灵么?什么是凶灵害怕的武器?“元真,你要我怎么做?”考虑到最后,他只剩下了提问。
元真没有回答,却发笑了,在那双惨白的双手下,笑得象个疯子。“你笑什么?”在他身后,有一个嘶嘶哑哑的声音说。
元真吃吃笑着,“你也会问么?”他说,“很奇怪吧,莺莺,到最后还是你赢了!我追捕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原来只是为你做嫁!我才是那个猎物呢。”
“……嘶……嘶……你以为我是……莺莺……”那个声音说。
“不是么?”元真笑着,“那你是红娘?”
“……我没有……名字……”那个声音说着,慢慢收紧缠绕。元真皱了下眉头,却发现他坐下的地开始向下陷,他好象在水里,在慢慢下沉。凶灵的收紧没有什么,下陷却是致命的,在宁采臣惊惧的目光下,他在片白雾里,渐渐沉到了只剩了颗头颅。这情景诡异,使梦里梦显出了一股森冷。
宁采臣想动,却发现他动不了,怀中所抱的依人身子变的好沉重。也不知是她忽然重了,还是他的错觉。总之他动不了,全身在冰冷发硬。他只能眼看着元真沉下,直没至顶。而在最后时刻,元真仰着脸,只露出了口鼻的情况下,说了一句:“书生,小心……护好……小倩!”这句临别遗言,又让他看起来很可怜,宁采臣瞧着他想:即有今日,何必当初呢?你也后悔了么?如果早料到这种结果,你还会这么做么?但他的疑问是得不到解答了,元真的脸在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后,沉没了下去,消失不见。而在他消失的地方,白雾依然是白雾,不露半丝异样,便仿佛刚才,地板下沉是假的,其实并没有吞食过什么。吞食?宁采臣想到了吞食这个字眼,觉得这字眼用在这里很贴切,只是,凶灵的下一个吞食目标,是谁呢?
这个凶灵没有名字,也许这便是凶灵的特征。它既不是莺莺也不是红娘。只是一个凶灵,或者说,一个亡者的鬼魂。但真的是这样的么?它要是没有任何感受,为什么第一个遭受侵害的,是元真?在宁采臣看来,袭击元真更象是一种复仇。不过,也许是因为,元真太靠近梦的边缘。他是倚坐在梦境之墙的,这也许让他很容易受到凶灵的攻击。宁采臣呆呆的想,在楼兰的虫师消失后,他僵硬的身子终于又能动弹了,这让他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也许就这样结束了吧。他真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不过,可能么?
聂小倩在寂静中,耸动了眉头,这是醒来的预兆。宁采臣发觉了,忙又重新抱紧了她,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了。他还不能让她醒来。虽然,在梦中的梦里,元真还是受到了侵害……这可能说明,她的梦境已不能抵挡凶灵……才思到这里,宁采臣又省起了一个疑问:如果这梦境的保护是可靠的,在梦的边缘和梦的中心,有什么区别?墙壁,如果这算是墙壁的话,在白雾般的梦壁被突破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是能够阻止它的?在他和它之间,除了怀中的小倩,已没有什么障碍。那么,为什么它不继续前进?
宁采臣闭目冥思,忽然后背一寒,猛然省起:元真曾说过,凶灵和小倩关系非浅。这难道是它不进来的理由么?但元真明明又说过了,它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凶灵,又为了什么,和小倩僵持?难道它想从小倩身上得到什么么?除了这种利益关系,还有什么可以使她们产生更深的牵绊?又或者说,是因为仇恨,她利用了凶灵,来达到她的报复,相对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复仇的了,她用他打开的一扇门,用他放出的凶灵,来对他复仇,这不是最好的报应么!只是,报应之后,接下来,是不是她的报应,也要到了呢?宁采臣的脑海翻腾着,越想越心寒,倘若聂小倩果真如他所料,那便是在同凶灵做交易,把她外公出卖给了凶灵,让它吃掉了他,从而达到报复的目的。这样的做法,和她外公,楼兰的虫师元真有什么区别?她同样是在和魔鬼打交道,而这种后果,会引发什么?看看元真的下场就知道了,这绝不是什么好方法。宁采臣瞧着聂小倩重又安静的小脸,心上越发凉了,后背也越发渗寒,仿佛在他的背后,也站着一个鬼。这想法让他害怕,他竭力不去想它,可是越不去想,他的后背越凉,便好象有什么东西迫着他,他不想也不行。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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