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宁采突然硬头,到是一怔,“咦,你不怕我赶你走么?”
宁采臣暗暗点头,一点之下,才发现自家哪来的头,这段时间内情形之诡,算是到了顶,亏了前面久经考验,这才没有吓疯。这刻连身体都没有了,还能糟到哪儿去?当下将这想法传了过去,“我怕什么,我正愁离不开此地,你要赶,就赶吧。反正这个身子,又不是我的。”心下又想,此人不用说话,就可以知道他人的想法,这莫非就是读心术?这门异能,七宝斋前任斋主也曾有过,不过比不上眼前这人厉害,竟强到了这等地步。
那人冷冷一笑,“你到是破釜沉舟,连这小妞的身体也不要了,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这会儿变心了,不打算救她了么?”
“我救不救人,喜欢谁,好象都跟你无关,你罗里罗嗦的,还想不想要了?快点动手,我也好走路。”宁采臣越发有了把握,反催促起来,到让那人无话可说,停了一阵,方道:“书生,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赶你走,这里边这么寂寞,你留下来,正好作伴。”
宁采臣听了,便知这人在说谎,什么赶人出去,哪有这般容易?这又不是他的梦,他有什么能力控制聂小倩的梦。只怕这人跟自己是一样的,也是被困在此处的魂灵。而且,恐怕也不是什么张生,张生是前代的虫师红娘所选,体质异常,又是小倩的父亲,若是张生在此,就不是这个局面了。有可能真占了……慢着,这里边有什么差错,是什么呢?蓦地里想起:面前这人懂读心术,那么自己任何想法都不能瞒过,为什么他不提张生?难道他……还没有想完,面前那人嘿嘿笑了,“呆书生,你这才想起来么?我不是张生,你早就猜错了。”
宁采臣失色,“你既然已知我的想法,刚才为何还要问?”
那人道:“问你只不过觉得你有趣,玩一玩罢了。”说的轻描淡写,竟将七宝斋收帐人视若无物。
宁采臣大是懊恼,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魂灵之间的事,他知道太少,根本无法与之相抗,只是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动手,将自己赶出?
那人笑着,说:“宁公子,真是喜欢她呀,还不承认。这习惯可不好,这样吧,你如果发誓再不爱她,我便让你离开。”
宁采臣心下奇怪,他爱不爱她,喜不喜欢,又跟他有什么关系?除非这问题于他有很大的关联,否则他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此事。脑中盘算,也不打算瞒人,反正对方会知道,又藏什么。只是这人到底是谁?如果不是张生,还有谁能够在小倩的身体内这么横行霸道?
那人呵呵笑着,“你不用猜了,你猜不到的,越猜越远了,你还是考虑一下,放弃小倩吧。”
宁采臣很想抓抓头皮,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在小倩的身体内,做着小倩的梦……等等,这是小倩的梦么?小倩的梦里怎么会一片黑,她怎么会不见了?她要是不在这个梦内,是不是也表示,也不在这个身体内?如果是这样,那个鬼试图占有身体的想法,才有可能实现。因为,这是具空壳,便如同一个容器,等着别人的到来。思索到此,宁采臣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柔声说道:“书生,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快做决定吧,再晚些,这个女孩可就回不来了。”
回不来?什么是回不来?聂小倩到底在哪儿呢?宁采臣的虚汗越出越多,飘浮在空中,婉如一个个汽泡。这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为什么他会出汗?他的身体都不见了,汗却还能出。他想想好笑,却笑不出来,对面那个家伙身份不明,着实让人头大。这家伙为什么非要自己离弃了她,为什么呢?难道这人跟自己关系非浅,所以要这么做?
那人的笑声在空洞的漆黑中散布,边笑边说:“呆书生,何必呢?为了这么个小丫头,放弃世间的一切。你要是龟缩在此,你的老母,靠谁养老?又不是娶不到,却非要她!”
宁采臣一面听,一面算计,这人这么急着劝自己,又好似很熟悉自家……这里边上肯定有什么猫腻在里头。嗯,到是有一个……转念之间,省起了一个办法,没等想完,他便硬生生掐断,屏住了呼吸,将大脑中的一切全部排空,停止所有的想法。这么一来,他就跟黑暗溶为了一体,不出声,不转念,什么都没有了的结果,是不是能让对面那人变成了瞎子?倘若这方法有效,便也就有了夺回的机会,让小倩的肉体不遭受他人侵占。另外,他要是没推测错误,此人必是……总之,可以让他现出原形。
宁采臣这一招果然凑效,那人瞬息间落入了设计,再听不到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人何以会忽然消失,藏到了何处?
“喂,你先不要走!你在哪,吭气啊?”那人急了,左顾右盼,“你离不离开,给个话儿吧,只要你答应了,我保证这小丫头会没事的。好不好?”他用一种近乎乞求的语调说着,一边说一边用手来摸索他的方位。无疑,此人的处境跟宁采臣发生了转变,变成了他无视,无耳,无口鼻。
“你找不到我么?”宁采臣屏了一会儿气,弊不住了,又运转了脑子,“这真是奇怪呀,想不到连鬼也有找不到人的时候。你说是不是呢?”才想好了,那边的鬼一个翻身,转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这一刹那,宁采臣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怎么可能又有了手?可是,从手的触感来看,这的确是他的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自己的身体其实是有的,因为自己看不见,摸不着,感觉不到,所以才变成了一个空无,而实际上,他的身体一直是存在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做梦的感觉。是不是这样呢?
如果是,这个梦是谁的?还是说,他脱离了梦境,被赶出了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