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芳菲这种方式的答发,陆芳茴等三个便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怪不得都说陆芳菲是灾星,和她沾了边果然是没不得安生。
她们这般的局促和紧张,太后、淑妃自然都看在了眼里。与那三个堂姐相比,陆芳菲确实是稳重多了不说,还能赶在太后开口前补上后续的一段话。
“民女失仪,惹淑妃娘娘不悦,其罪一;笨拙驽钝,无法两全淑妃娘娘和宫中的礼法,其罪二;让淑妃娘娘动怒,危及皇嗣,其罪三;有损镇国府声名,令祖父、祖母蒙尘,其罪四。”
而后,稍顿了顿,用殿内每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身为忠义侯、一品淮扬夫人之女,德行有失,有违孝道,实乃天理不容,其罪五。以上所言,件件都非同小可,民女实在不知应以那一条为大,又该怎样请罚,故而,斗胆请太后娘娘、淑妃娘娘明示。”
陆芳菲每说一条,淑妃眼里的光芒就黯淡一分,待说至第五宗罪,“天理不容”时,淑妃几乎是神色张皇地跌坐在座椅上,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息。
而这时,陆芳菲竟是抬起头来,直视淑妃的方向,目光如炬,坚定不移。怎奈淑妃早就没有了细看她模样的闲情逸致。
没错,试探陆七小姐是太后娘娘的主意,也是命令,可她万万不该说出那一句话来。
不管是皇室,还是公侯勋爵府第,血统名分在哪朝哪代都是个严肃的问题。若陆芳菲真是个无父无母、路上随随便便捡回来的野丫头也便罢了,偏偏她身上附加的身份,在京中的名门贵女里,也称得上是独一份的。
听闻陆芳菲的说辞,老太太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复杂起来。英年早逝的忠义侯虽不是她的亲生,好歹也叫了自己二十余年的母亲,是为东华江山社稷尽忠的人。而忠义侯夫人更是贞孝节烈守死节,是先帝亲封的淮扬夫人,淑妃那话,难道是在怀疑镇国府亏待了他们唯一的血脉,又或是没有教养好吗?
就是太后娘娘要试探芳菲,淑妃的这般言辞,也未免太过了。
如此一来,殿里的温度不由得连降了几分,陆芳菲则是复又低下头来,语气中带着三分决绝,七分傲气。
“其实若是让民女自己说,不如就请淑妃娘娘赐民女一死,也免得牵连家人,又让先父先母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小小年纪便是如此刚烈,开口便是把死挂在嘴边,而辅国公本是先帝谋士,以军功被封勋爵,子孙也皆为文官,淑妃娘娘哪里见过这个架势?惊慌之余,只得转头去讨太后的意思。
而太后所以的好奇都在陆芳菲身上,哪还有闲工夫管她的求助不求助?
“镇国公之孙、忠义侯之女,陆氏女芳菲?”
听闻太后开口询问,陆芳菲便恭恭敬敬地对着正位行了礼,之后仍是微微低头,言辞恳切地回道,“请太后娘娘责罚,民女惶恐,不敢辱没了祖父和先父的威名。”
这般答法的确是妙极,连老太太都忍不住要赞她这个孙女这种时候爆发出的勇气和气势来。敢在太后面前以这种方式告淑妃的状,旁的不说,单这一条就把她那几个姐姐都比下去了。
太后听了陆芳菲的回答也是一愣,旋即转头玩味地瞧了淑妃一眼,复又把目光放在陆芳菲身上。
“陆芳菲,这名字不错。年龄几许,可有表字?”
“回太后娘娘,民女十岁,无字。”
闺阁小姐自取表字是近些年京里的风俗,太后会问及也无可厚非。陆芳菲还记得那幅《盛世芳菲》上面,画的落款是“灵素”,现在想来,只怕也不是太后娘娘的闺名,而是她自取的字吧。
而太后听到陆芳菲说无字,眉梢微微地一挑,转头问向淑妃,“妙卿,哀家记得,你的表字是——”
淑妃正懊悔不已,见太后问话,连忙扶着腰笨拙地起身,再慢慢地行礼,礼全了,方回道:“那是臣妾自己取着玩的,是‘彤君’。”
“哦,”太后点了点头,还是继续问陆芳菲,“哀家听闻,你这几个姐姐好像也都有表字,你怎么没有?”
太后的注意力都只在陆芳菲身上,老太太便偏头看向陆芳茴她们三个,一见她们的表情便知,太后所言不虚,因也为之暗自惊叹了一番,太后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随后却又忽然反应过来,心里反复地念着佛,盼着陆芳菲可别说错了话才好。
老太太显然是多虑了,陆芳菲既知太后也有表字,自然不会说出什么才疏学浅之类的话来,白白惹祸上身。她心里悄悄一转,便有了主意,便坦然地回道:“民女福薄,不似几位姐姐有父母庇护。祖父原说了要给民女取个好的,也因一直不得闲,暂搁着了。”
陆芳菲答话时,太后略闭目假寐,待她说完,方睁开双眼,状似恍然地埋怨起淑妃来,“这孩子怎么还跪着,淑妃也不说提醒哀家一句?”然后又叫殿内侍立的一个宫女去扶陆芳菲起身,还玩笑般地自责道,“看哀家这记性,年纪大了,就常常忘事,想来镇国公也是如此。”
没来由被太后埋怨了一句,淑妃也只得应了,不敢反驳。而太后则略顿了顿,似是在思索什么,而后才开口说道,“哀家听闻,上月你作了半阕《蝶恋花》,是以画里的景玉为引?”
“回太后娘娘,是。”
陆芳菲其实也并未跪多久,站起身来,仍是仪态万方,不肯错了半分的规矩。
“照地初开锦绣段,当风不结兰麝囊。”太后开口时,却是白居易的《牡丹芳》,“先皇知哀家素喜牡丹,故而连我现在住的,都是重华殿。你那一句‘景玉香浓’,可真叫人怀念。”
太后的眼里,隐隐闪着泪光。这一来一回直接,好像重华殿上只有她和陆芳菲两人,一个已是耳顺之年,另一个却还是最灿烂的年华。能牵引她们的,便是那一幅《盛世芳菲》,和那上面娇艳动人的牡丹花。
今日重华殿上,陆芳菲几次答话都深得太后喜欢,她那一身鹅黄的衣衫,亦是更显这一位年方十岁的公府小姐格外的引人侧目。
“白色清淡,红色又太过妖艳。还是黄色好,端庄华贵,方显大家气度。陆芳菲,哀家赐你一字,就叫玺月,如何?”
--------------------------
为热烈庆贺可乐姐芳辰,8月3日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