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高速奔跑中平衡瞬间失去,左仑整个身体往前扑倒,他用手掌猛击地面,腿迅速回抽,再立刻抬起,脚下顿时一松,就地侧身滚过,铁柱轰隆隆地落下,狠狠砸在左仑刚刚扑倒处。
左仑纵身再退,身体却猛然一顿,衣角被落下的铁柱卡住了。
头顶的铁柱飞速落下,长刀出鞘,切开衣袍,左仑往一侧跳开,再以单腿支地,旋身拐过,猛劈身后,那是绊住他的敌人的方向。
劈斩落空,左仑一惊,身体再拐,退了一步。火把往地面一扫,刚才绊倒他的东西显露出真面目。
左仑的呼吸瞬时浊重起来。
一具尸体!
躯干大部分被铁柱砸烂了,只剩下头部,还有一张触目惊心的脸。
这张脸左仑难以形容,只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整张脸都显得特别狭长,鼻子塌陷,眼眶细长狭窄,脸孔的一部分已经腐烂了,留下一个黑幽幽的窟窿,头顶依稀还有散落的毛发,脖子很长,看起来介于人和野兽之间。
头顶隆隆的响声好像冤鬼一样接踵而至,左仑火把一摆往后退开,却猛然发现那怪脸眼眶里什么东西一动。
铁柱落下,眼前立刻一黑,视线被挡,左仑不及细想,他已落在最后,撒开步子往前急赶出去。
再往着前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十来步后,左仑忽然发现周围暗了一暗,往一侧看去,才发现是镜面般的墙壁消失了,那些折射和反射的光线自然也随之消失,四周霎时就暗下来。前方豁然开朗,铁柱丛林已经落在了身后,他停下脚步,坐倒在地深深喘息,巨大的疲惫感袭来。
他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自己被那个怪东西一绊,居然误打误撞,第一个跑了出来。
这段路不过几百步,却跑得十分辛苦,左仑回想刚才看到的怪脸,意识到他们路上看见的毛发就是这怪脸上的,但是这个东西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也许是这个地底世界特有的怪物?他又想起最后细长眼眶里闪动的东西,现在细想,倒像是……眼珠转动?不对,这东西应该是死的!左仑深深吸了口气。
金属摩擦声和红光一起出现,铁皮头阿泰第二个到达,他的身后跟着斯维班和坎哈拉。
左仑看铁皮脑袋跑过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转移视线稍落在后面的斯维班身上,比较后才发现问题——铁皮人奔跑时一直同手同脚,一侧的手脚总是往同一方向运动。
左仑皱着眉欣赏阿泰奇特姿势的同时,奇怪的脚步声不期而至。
不是坎哈拉,也不是脚步沉重的斯维班,因为脚步声从左仑背后传来吗,那个地方本该空无一人!
猛兽窥伺的感觉如针扎在颈后,左仑猛然起身,旋转,长刀拉出一条雪亮的弧线,稳稳停在胸前,斜指前方,“谁!”
黑发青年瞳孔里映出两个身影——冰凉的笑容印在脸上,像两条毒蛇,竟然是索诺夫兄弟!他们的目光阴沉,在左仑等人身上游离不定,木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
左仑注意到,他们的衣物完整,身上也没有血迹,似乎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但是这两人都没有火把,他们是怎样摸黑一路跑到洞外的?刚才洞里的惨叫声又是怎么回事?
“索诺夫?”左仑试探地问,手里的刀稳稳举着,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异乡人,”索诺夫兄弟中的一个僵硬的笑起来,好像有两只看不见的手在扯动他嘴角两边的脸皮,形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古怪极了,“你最好把刀放下。”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左仑好像没听见对方的话。
“喔,感谢万能的神主,你们俩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斯维班终于赶在最后一根铁柱砸中他之前,逃出锻造室,他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直奔过来插到左仑和索诺夫兄弟的中间,挥舞着双手,有意无意的挡住左仑的刀,一边满脸笑容的迎向索诺夫兄弟。
商人热情地把住两人的臂膀,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我们可是在里面等了两位许久,没想到你们已经先一步出来了。”
“斯维班老爷,我们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索诺夫诡异一笑。
斯维班看到索诺夫的笑容,也不由的脸色一窒,咽了口口水,“这么说两位没有受伤?”
索诺夫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弯刀,兄弟两人带着两把形制完全相同的弯刀,只不过一人惯用左手,一人惯用右手,他们眯着本就细长的眼睛看斯维班,就仿佛两条吐着信的蛇:“你看我们像受伤的样子吗,斯维班老爷?或者你内心里希望发生点什么?”
索诺夫兄弟的语气里已完全没什么恭敬可言,跟先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索诺夫,你要明白你在跟谁说话。”坎哈拉挺起胸强硬地逼上来。
“剃刀,现在可轮不到你多嘴,”索诺夫的蛇眼冷漠地扫了扫坎哈拉,掠过他缠在胸前的左臂,“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的右手,就学会闭上你的臭嘴。”
“混蛋!”坎哈拉一把拔出他的大剃刀,就要扑上去。
“够了!”斯维班恼怒地推开坎哈拉,“闭嘴,剃刀,还嫌不够乱吗?”
光头被斯维班一推,苍白的脸顿时涨成通红,在原地僵立了一会,最后还是低头扶着左臂退到一边,汗珠沿着脸颊不停落下。
在斯维班的努力调停下,场面终于缓和下来,索诺夫兄弟站在原地没动,左仑也将刀归鞘。他理解斯维班的兴奋,索诺夫兄弟失踪后,商人手上就只有受伤的坎哈拉一张筹码,这远不足以制衡陌生人左仑和阿泰,现在索诺夫兄弟又再次出现,他自然要加劲笼络,重新让局面转向对他有利的方向。
一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左仑暗想。
他们再次启程上路,左仑和阿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斯维班和坎哈拉,索诺夫兄弟落在最后,左仑没有提及刚刚看到的怪东西,所有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人再说话,连阿泰都不再转动他的脑瓜。
左仑注意到岩壁上重新出现炎魔奔跑时撞击岩壁留下的痕迹,在刚才的锻造室中,这样的痕迹只在那口古怪的大井边出现过一次。
再走下去一些,洞里的湿气越来越大,左仑走路的时候需要注意脚下,地面和岩壁长出一些苔藓类的植物,非常湿滑。走下最后几步,左仑来到洞道的出口,这里的湿气已经非常重,呼吸时能清楚感到空气中饱含着水气,通过鼻腔和气管流入肺部。
左仑摸着洞壁缓缓走出洞道,他顺着微弱的光打量前面的景象,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洞窟,他的火把甚至照不到洞顶,洞道仍旧向前一路延伸,两侧是一潭黑黝黝的水——地下湖。
他向下张望,光线无法穿透漆黑的湖水,只有一点微弱的反光,安静而诡秘,这片地下湖里应该沉有很多矮人的武器,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他不想知道的东西,左仑停止无益的想象,招呼后面的人跟上来。
五支火把聚到一起,照明的范围立刻大了许多。
“这里应该就是炎魔说的矮人试炼的最后一道关口了,所有铸完的武器,都在这湖里冷却。”斯维班往两边张望着
。
“后面的路不好走,希望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出来。”左仑踩了两脚地面,还算坚实,这里只有一条通路,黑色岩石的洞道一直延伸出去,似乎贯穿整座地下湖,将它劈为两半。
“相信我,左先生,这段路会很安全的。”斯维班笑眯眯的回答,不待左仑提问,就一反常态地带头往前走去,他走得不快,边走边往路的两侧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东西。左仑把疑问放在心里,跟着斯维班走下去。
他越走越觉得惊讶,走了很远这条路仍然看不到尽头,这座湖出乎意料的大。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见过最大的湖泊是一片大绿洲,也不过三十步见方,在大戈壁里已是相当大的水源地了,经常过路的商人把那里称作真神的宝镜。但如果放到这里和眼前这个地下湖比较,却寒碜得像一条小水沟。
“嘘!”坎哈拉猛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左仑停下来,四周似乎有轻微的响动,他回头看坎哈拉,对方眼里一片惊疑。
再仔细听,仿佛是许多毛刷子在地上刷动的“沙沙”声,左仑试图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徒劳无功,那些声音根本就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斯维班挥挥手,“剃刀,你过敏了。”
说着他往前抬腿迈去。
“老爷!”坎哈拉死死拽住斯维班的衣领,商人被扯得几乎向后跌倒。
斯维班怒叫,“该死的!你想让我掉进水里去吗?”
“老、老爷,你看……脚下!”坎哈拉的脸色更加苍白。
斯维班视线下移,脸上的肥肉猛地颤抖,他准备落脚的地面上,已经布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东西。
前面几步处,左仑正面色僵硬地立在原地,只一眨眼的工夫,他和其余人已经被那片黑色彻底分隔开来。
左仑用火把照亮脚底,立刻觉得背上发麻,狠抽一口冷气。
斯维班大叫,“见鬼!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