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红眼闪闪，“似乎一样，似乎又有点不一样。”
“这算是答案？”
“这个秘密并不属于你。”阿泰的回答出人意料的简短。
左仑盯着那双红色的机械眼睛，觉得有些陌生，他隐约觉得，铁皮人与之前相比，已经有些不同了。水之门后面究竟是什么呢？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可以串联起来，却少了关键的几个环节。
左仑安静下来，静静思考，铁皮人也不说话。
室内沉寂许久，凯法终于憋不住问起，“霸天虎这种老虎会变形吗？它是一种魔兽？”
左仑抬起头，从思绪中转过神来，转向野蛮人，神情同样严肃，“凯法，现在我们谈谈你的问题。”
凯法有些茫然地看向左仑。
“你来大戈壁干什么？这里对于阿蒙海耶人来说太热了。”
“大萨满说，这是一次重要的试炼，历练对每个战士都很重要。”
“试炼就是不断战斗？”
凯法摇头，“大萨满只告诉我到南方来。”
左仑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野蛮人，“所以你就出发了？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预言？从阿蒙海耶到荒木镇，得有上千里路吧。”
凯法用手指向北面，“左仑，刚才你看到正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吗？”
左仑不解的点头。
“那颗星星是天空里最亮的，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正北方，夜里回家的猎人都靠它指引方向，我们叫它丹佩斯，意思是明灯。”
“这跟你的预言有什么关系？”左仑一头雾水。
“阿蒙神是太阳，海耶神是我们的月亮，大萨满就是丹佩斯的化身。大萨满的话不多，但是他的预言每一次都应验了。每个人都相信大萨满是最好的领路人，他的话每个阿蒙海耶人都会遵从。”
左仑沉默了一会，挥挥手示意换个话题，“既然是修行，为什么还留在这个废弃的村子？”
“我花了二十，喔不，三十天，翻过阿尔莽山，又渡过几条大河，才走到这里，这一路上都是试炼。后来在那个洞里，我遇到的那些战士，和他们并肩战斗，这也是。”凯法说到这里指指阿泰，后者则得意地点头。
“我头一次听到阿蒙神的呼唤，解开咆哮之印，每一步都是试炼，”凯法的声音渐渐高起来，眼睛里映着烛火跳动，“我的乱空斩已经九年没有进步了，但是这次我斩出了第十二击。”
凯法忽然站起来，声音高亢激昂，“最后我遇到你，神枪的持有者，阿蒙神的选民。大萨满说的一点都没错，到南方来，从我离开故乡的那一天起，追寻本心的旅程就开始了。”
左仑看着凯法慷慨激昂的样子，心里却是别的念头，野蛮人太显眼了，现在荒木镇一带都在通缉他，带着他哪里都去不了。况且自己只是个向导，跟北风武士的历练搭不上半点关系，而且，这个家伙饭量那么大，帮忙赚的钱还不够他吃的。
于是左仑毫无动容，坐在原地慢慢说，“首先，我只是个向导，有时候也兼职做邮差，我价格公道，而且很讲信用。但是很遗憾，你说的那个选民，不在我的经营范围内。我没听说过，也不认识你的阿蒙神，我猜他已经习惯了寒冷的北方，不太喜欢这里的炎热天气，大概不会选一个戈壁人来当他的选民。”
野蛮人安静下来，有些无措地望着左仑。
左仑叹口气，继续说，“所以我建议，你走出这个屋子，找斯维班的人要一匹马，然后趁着天黑，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这里还有八十个……哦不，一百个金钠，省着点还可以用好一阵。拿去吧，总能用得上的。”
左仑走上两步，把一个布袋塞在呆呆的野蛮人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臂膀，“走吧，我的朋友，等你需要整天跟沙子战斗的时候，就会明白那可不是什么试炼。”
凯法看看手里的钱袋，又看看左仑，喃喃的说，“可是大萨满告诉我……”
“好了好了，”左仑挥挥手，“大萨满不能代替你修行，你的路只有靠自己来走。”
左仑把傻傻的野蛮人带到门口，“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不过没必要再等我们了。”
说完从背后轻轻推一把，把凯法推了出去，随后把门关上。
左仑没有走开，从门缝里往外看，野蛮人似乎还在发愣，一个人站在月光里，只有他的影子陪着他。
“喂，你不该这么做。”背后的阿泰提出异议。
左仑并不回头，“带着他，我们哪儿都去不了。”
“没有他，你已经死在大爬虫手里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见鬼，难道跟着我四处流浪才算是试炼？”左仑忽然转过身，走到桌子旁边，他的目光四处寻索，想找点什么喝的。
“奇怪的家伙们，有的时候可以为了别人不要命，有的时候又很冷漠。”阿泰的红色眼睛开始一闪一闪。
左仑忽然觉得铁皮佬的目光让人烦躁，“闭嘴，铁皮脑袋！”
“那个黑森来的胖子是个谎话精，但我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戈壁人勇敢而勤劳，然而他们逃不脱穷光蛋的命运，因为他们太古板，只相信手里已经拥有的东西。”
左仑沉默，他静静坐着，不再说话，也不看屋外，只是微微低着头，脸庞侧向背光的一面，看不到表情。
阿泰无聊地扳了会手指头，就推开门，走了出去，屋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得门廊一片敞亮，外面空无一人。
阿泰离开片刻，左仑才抬起头，从屋里望出去，外面的空地被月光映成雪白，亮得刺眼。
左仑和阿泰在村子里又休息了十多天，期间左仑详细询问了炎魔巴洛斯的下落，阿泰趁机自夸一通，如果不是他出手，左仑现在已经给串在炎魔的烧烤架上了之类。在左仑的再三催问下，阿泰才给了似乎确定的答案，炎魔掉进大井，消失在位面裂缝后面了。
在这之后，阿泰把所有人都弄了出去，包括左仑见过的女神官菲欧娜。据阿泰说，他是在水之门后面发现这个女人，直到他把所有人都送出洞时，这位女士仍旧昏迷着。
后面这段时间里面，斯维班的仆人尽心服侍，左仑也已经可以骑马了，此时与别撒儿三十天的约定将近。
最近几天，阿拔斯人的巡逻队已经渐渐散去，这是个好休息，因为这意味着那个百夫长没有什么大问题。野蛮人凯法则要了一匹马独自离开，没有再出现，据小仆人说，似乎是往西面去了。
于是两人决定出发，去往荒木镇与别撒儿会合，临走前阿泰把他的那幅画包得严严实实的，挂在马后面，这种反常的谨慎态度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
荒木镇南二十里，有一个地势低洼的地域，这里原先似乎是一个绿洲，随着水源干涸，形成一个自然凹陷的土坑。
现在正是黄昏的时候，太阳几乎已经沉到地平线下，呜呜的大风又把世界染成土黄色，天地仿佛成了一体。
两个骑士牵着他们的马，在坑里避风。一人穿着一身黑色阿拔斯长袍和防风斗篷，面部则用头巾围好，只露出两只黑色的眼睛。另外一人身材更高，也更强壮一些，整个人陷在深黄色的大氅里面，两只红眼不安份的扫来扫去。
正是离开村子往黄木镇去的左仑和阿泰。
“你太显眼了，留在这里，我去镇里把别撒儿带回来，然后我们就走。”左仑最后检查了一下武器，他把长枪留在原地，只带了惯用的长刀。
“你是说让阿泰大人留在这里吃沙？”阿泰显然不满意。
“害怕了？”左仑一笑，“我会赶在月亮升到天空正中前回来。”
“你最好先做祷告，天黑前不要起大风。”铁皮脑袋晃了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祷告就不用了，”左仑眯着眼打量北面，“已经起风了……”
说完，他跃到马上，一夹马腹冲进风沙里，跑出去一段，远远传来他的声音，呆在原地别动……
大戈壁的晚上，没有星月的时候，上下左右都是黑茫茫的一片，一点光都没有，只有激烈的风声像恶魔般咆哮着四下扫荡。温度也变得极低，这种恶劣的野外环境不适合任何生物活动。
阿泰却蹲在坑里，搅了一整夜的沙子，把它们摞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乐此不疲。唯一令他恼火的是，强劲的横风时不时扑下来，瞬间就把他的杰作夷为平地。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左仑才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他骑着老黑回来，旁边的马上却空无一人，只搭着一副半身甲。
阿泰站起来甩动两下胳膊，迎上来，“瞧瞧，好像出了点状况，我们的小家伙呢？”
“去黑森。”左仑的嘴巴里只吐出三个字，阴着脸打马就走。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泰拽着马，飞奔着跟上去。
“他被掳走了。”左仑从齿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