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大大小小,或长或圆的桌子占据了整个屋子,男人们围着桌面抛掷铜币,衣着妖娆的女郎从中穿梭,给客人带来各种吃食,同时收入小费。
这里是个奇特的地方,似乎是个赌场,却兼卖食物。
男人们粗豪的笑声和女郎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但是三人进来的一刻,熙攘的声音轻轻顿了一下,好像一首完整的曲子被掐掉一个音符,只是短短一瞬,随即又立刻恢复了原先的嘈杂。
许多道目光却从暗处投射过来,有些甚至饱含了不善的意味——扎眼的异乡人在雄性激素过剩的地方一向不受欢迎.
阿泰和凯法找了个用来玩牌的桌子,铁皮人用身体挤开四周的赌客,而后者在见识了阿泰的体格后,立刻乖乖退开,阿泰用铁手摩挲着粗糙的桌面,红眼慢慢扫了一圈。
许多人被阿泰的红眼一照,迅速收回目光,不自觉地侧开脸去。
唯有坐在左侧角落的几人,眼神凶狠,这些人的袖口或者肩甲上都纹了一条火蛇的徽记,蛇身盘踞,蛇头高昂,十分逼真。
左仑惬意地坐在圆木椅子里,这里的椅子和其他装饰一样,丑陋、但是结实,包括左仑挥手招来的那个女郎。女人刻意地弯下腰来,暧昧地凑近了问,要点什么,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各种赌法,吃的喝的,或者别的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吧女的脸上乌七八糟的浓妆,看不出真实年龄,边说话边使劲鼓动她的胸脯,左仑不得不承认,那白花花的一大片,确实体量惊人。
然而女人的胸脯攻势并未奏效,吝啬鬼左仑不为所动,他只叫了两杯紫麦酒,另外要了一种奇特的蘑菇汤和肉饼,据说是当地的特色食物,吧女骄傲地宣称,全白石城只有这里的味道最正宗。
不过,最后左仑把几个铜子亮出来当小费的时候,女人的面孔就有些扭曲了,幸好她脸上的粉厚,所以看不出脸色如何。
吧女满脸鄙夷地走了,屁股一扭扭的,好几只粗糙的大手趁机从两边伸出来,在那堆丰满的肉上猛捏几把,促狭的笑声阵阵。
“客人,请下注。”荷官用一根长柄带勾的器物敲了敲左仑面前的区域。
“好的,一个铜子。”左仑慷慨地说。
荷官看了看左仑左右两边的两个巨汉,非常明智地给左仑发了一张牌。
左仑看了一眼牌,就开始偷瞄旁边的赌客,天晓得他根本就没玩过这个狗屁玩意儿。
好在这时候紫麦酒送上来了。
阿泰不安份地扭来扭去,一到人多的地方他就极其兴奋。
然而,这次的异动制造者却并非铁皮佬。
“呯”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猎狗,把伊琳交出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大吼着,趁着夜风卷了进来。
小赌场顿时安静了。
一个褐发青年大踏步冲进来,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四下巡视,很快就落到了左边的角落里,狠狠的瞪着那里坐的几人。
他的身后迅速跟进几个粗壮的人影,或高或矮,面貌各异,全都一脸怒容,走进来时腰间的武器搭扣相撞,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这些人和青年身上都穿了简单的皮甲,式样各异,只是臂上扎了一条红巾,很是显眼。
“小崽子,莫图没教过你怎么跟人说话吗?”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左侧的角落里传出,魁梧的壮汉站了起来。
左仑瞥到他脚边放着一把几乎半人高的战锤,战锤上纹着一条火蛇,他就是刚才与阿泰对视几人中的一个。
壮汉的四周坐着一圈男人,最里面的那个嘴脸隐在灯火的阴影里,看不清晰,其余人都环绕着他,看来正是这群人的首领。
赌客们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伸着脖子张望,好些人偷偷摸出铜币来准备打赌的,还有什么比这种赌博更刺激。
“你们这些卑鄙的渣滓,只会打女人的主意!”褐发青年涨红了脸,一把拔出背上的双手剑,剑身并不明亮,看来剑质普通,但是剑身宽大,是力量型的战剑。
看见青年亮出双手剑,隔在两拨人中间的赌客们立即明智地闪避,让开一条通道。
壮汉一把提起那把重量惊人的战锤,炫耀似地随意挥舞两下,嗤笑着说,“连纹章都没有的佣兵团,也敢来找火蛇的麻烦,小崽子,今天就让我赤熊来教教你什么叫做礼貌。”
说完,魁梧男人大踏步迎了上来,巨大的战锤被他像玩具一样攥在手里。
低弱的惊呼声响起,客人们退得更远,许多赌客已经悄悄从赌场后面的小门离开。
左仑暗想,看来火蛇的名头很响,聪明人都不愿意淌这浑水。
青年双手紧握剑柄,剑尖斜指向上,力量型战士们很常用的起手式,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呼吸并不平稳,额头隐隐有汗迹渗出来。
左仑轻轻摇摇头,这个年轻人还太嫩。他一边用力按住阿泰的铁胳膊,铁皮人又有些跃跃欲试了。
一只大手从褐发青年的背后伸出来,按在他的肩头,手背上筋骨交错,手指的指节异常粗大。
褐发青年惊讶地回过头,“老大……”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他后面走出来,肤色暗黄,相貌普通,唯一特别的提防是一双大手,手臂极长,几乎能够到膝盖了,手掌也十分宽大。
“赤熊,我要跟猎狗谈谈。”男人的声音不响,但是很清晰,清楚传到小赌场的每个角落。
“莫图……”
那名叫赤熊的壮汉犹豫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男人有些忌惮,他回头看向角落阴影里的人。
“自从你离开火蛇的那天起,你我之间就没什么可谈了。”阴影里的男人开口了。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伊琳,况且,我们之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够了,我对你的事情没有兴趣。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猎狗打断名叫莫图的中年男人。
褐发青年忽然一抖双手剑。
一旁的莫图脸色一变,想要止住青年,却已经晚了。
“不可能,除非你们交出伊琳,你们这些无赖,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青年神情激动地高叫。
赌场里忽然没有声音了,坐在阴影里的男人什么都没说,他身边的一圈男人全都站了起来。
最前面的赤熊则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战锤,狂笑着逼近,“臭小子,你最好祈祷一下自己的骨头够硬,现在就让你明白,杂牌佣兵团和火蛇的区别有多大。”
此时,所有的赌客全都从后门溜出去了,红巾团的人肯定是疯了,居然在城里闹事。妖娆的吧女们也消失不见,赌场的老板——一个糟老头蹲在吧台后面,只露出一个脑门和一双慌张的眼睛。
一眨眼,场上只剩下最后一桌客人,自然是左仑三个,他们正坐在一侧的桌边,距离不远。
左仑皱起眉,他对帮派斗争毫无兴趣,拽了拽阿泰准备退出去,然而让他恼火的是,铁皮人毫无所动,红色的眼睛连闪,兴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