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钉着耳钉的大汉出现在方程面前,方程确实吓了一跳。他以为与他之间的相逢,只如过客,然而魏金的命运却在这一夜之间被改变。当他脱离了老张的控制后,发了疯似地发动已经累了一宿的同伴去找他。
于是单眼皮的少年很轻松的被找到了。
“你去哪,我就去哪。”
犹如某个肥皂剧的台词般,大汉说着让人误会的话语。
“我只是去找我妈。”方程实话实说。就在人生最后的一个月,他想安静的渡过。
“那我也陪你去。”魏金固执地认为方程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方程沉吟了片刻,甩手道:“我管不着你。”
这就是魏金出现在方程身边的原因。方程知道魏金的目的,没有哪个普通人放过一条通向解脱的道路,但是这条能够让生命释放的道路真的如它的结果般美丽吗?
方程一上车便闭上眼睛,如同沉睡一样有节奏的的呼吸——他,似乎睡了。
魏金是个普通人,他不像方程那些吃过恢复体力精神的丹药。只是他仍然没有睡,眼神迷茫地望向窗外空旷的原野。
这是深夜时分,最寂静的车厢。没有人说话,安静地各做各事。除了列车员推着载满食物的小车路过外,便没一点声响。
方程想要睡,毕竟睡觉也是件美好的事。但是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总是另一个世界的回忆。而最后的回忆片段,也总是一只只血盆大口的翅腾虎。
“真的要放弃吗?”
在内心的深处,总是有一个人在问自己。这句话在脑海里不停的盘旋回荡,可是就算烦躁的几乎脑袋快爆炸了,那少年还是顶着张安逸的睡脸。
“方程,我有点想小妹了。”
车窗中映着某个神色颓废的面孔。
魏金似乎不在意身边的少年是否睡着,仍旧自顾自地说道:“小妹人很好,每个人都喜欢她。今天总是在后悔没有跟小妹好好说说——小妹是想跟我说话吧。我真笨,我为什么要怕呢。”
“方程,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吗?那个老张后来跟我说,小妹是去了西方极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能去那里吗?又假如说,有一天,我变成了神仙,我能上去吗?”
“我这人怎么可能上天堂。所以我想,我要变成神仙,去见小妹,然后为今天的事道歉。小妹人很好,她应该会原谅我的。你说是吧,方程。”
大汉说完话便沉默了,好久以后才发出沉重的鼾声。方程起身,从怀里掏出印着奇异纹路的铜盘挂坠,如同情人似的轻轻抚摸。
“这个世界没有天堂,只有地狱。”哪个世界都一样。最后一句话,方程是放在心里说的。
“人心若在天堂,即使身在地狱也如天堂。人心若在地狱,即使身在天堂也如地狱。年轻人,有什么可以看不开的。”
一只手轻轻拍在了方程的肩膀上,少年一惊,因为他事先根本没有感受到一点征兆。
那人却没有丝毫敌意地坐在了方程斜对面,方程这才看清来人不过是一个普通模样的老人。
“你是什么人?”
那人呵呵笑笑:“只是长途漫漫,有点无聊找人聊天罢了。小伙子,你是哪家的孩子?”
方程疑惑地摇摇头,却一点都没有放松对对方的警惕。
“为什么要紧张,我不过是看到这面水镜随口问问罢了。”老人摆摆手,“那么重要的日子都要到了,这才跑回来。也难怪你不愿告诉我。”
似乎面前也是名修行人,但说出的话却让方程疑惑不解。
“什么重要的日子?”
老人愣了愣,轻声问道:“明天的日子啊。莫非你这东西是捡来的?”
方程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脱口而出:“修行界的入门选试会?”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老人说完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旅行用的磁铁象棋,“来,先让我们杀一盘再说。”
方程有些不可思议,旋即又明白些什么似地问道:“老人家去稽城。”
“这个当然了,不然明天的考试……嗯,不说了,来来,先杀两局。”老人乐呵呵地说道,“他乡遇故知啊,小伙子,这包瓜子不介意分我些吧?”
明日,稽城,朵朵——稽城是朵朵的故乡,然而她却从没提过稽城是修行者的根基所在,似乎在她眼里这只是座普通的小镇罢了。
方程的兴奋只是持续了几秒钟,如今的他能力已经暴露,去稽城的话外反而是个大麻烦。
“有心事?”老人喊了他大半天都没反应,于是问道。
少年点点头。
“不用担心,不出意外的话明天铁定赶得急。”
老人正说间,只听到吱呀的金属摩擦声,列车带着剧烈的震荡慢慢地降低了速度。在乘客的咒骂声中,广播里传来好听却又无奈的播音:
“诸位旅客,前方山路塌方,需要等路障清理完才能行驶。请大家在位置上坐好,不要下车走动。再重复一遍……”
老人歪了下头,然后叹着气抬起来:“刚才我说什么来着啊?人老了,这记性哇……”
方程无语,再看看魏金仍睡得像头死猪,似乎天塌下来都吵不醒他。
四周的人们开始叫骂,车厢像锅沸腾的开水一样炸了起来。
“小伙子,不要性急。就算迟到了也没什么关系。塞翁失马,也许反倒是件好事。”老人说完后看了看周围嘈杂的人群。
“我们还是去水镜里下棋吧。”
说完,老人便一手抓向方程。那一抓很普通,但是方程压根没有想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而且有个更大的问题……
“哪进?”
老人斜眼望着魏金面前喝过一半的矿泉水。方程感觉一股凉意瞬间从头冰到脚,这么小的入口,这么不保险的入口……万一被人扔进垃圾箱怎么办?
但是他的思考只是一瞬间,然后眼前的世界逐渐地扭曲变形继而消失。方程并不知道,在不远处,一双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此时也颇为无奈。
“堂主……申老……申长老跟方程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申长老向来不理世事,又喜欢四处旅游。算算时间,他们碰到也不奇怪。你们在稽城站等着,只要两人一分开你们就动手。”
那人一惊:“直接在稽城动手?这合适吗?”
“你们不用管后果,这是我的命令。”
声音冰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