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桌子,两个人,两瓶酒。
一瓶酒已经喝完,旦修一直无声,老吴也不开口,默默的陪着他喝酒。
直到第二瓶的最后一滴酒下肚时,旦修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吴,我终于又等到了心痛的滋味。”
老吴仿佛没有听到旦修的那个“又”字,只是温和的笑了笑,从腰后捞起那个酒葫芦,满上酒,缓缓道:“少爷,人只有知道了痛苦,才懂得幸福的滋味,人也只有懂得了痛苦,才能够真正成熟起来。”
旦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盯着老吴问道:“老吴,我是不是很没用?”
老吴正准备倒酒的手悬在空中,望向旦修:“少爷为什么这样说呢?”
旦修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发了一会儿怔,然后自嘲的笑道:“因为我想起了我老爹经常在我耳边念叨的一句话: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想保护的人和东西都保护不了,那他就不是一个男人。”
顿了顿,又道:“说得难听点,出了我老爹的保护范围,我只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说,我是个有用的人吗?”
老吴沉默,仿佛这句话也伤到了他的心,他随即端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下去,说道:“少爷,在老吴心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比老爷都优秀。你只是现在还没有掌握到足够的力量,所以只能去迁就别人的游戏规则。可这个追求力量的过程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没有捷径可走。少爷,有一句话,老爷也是经常说的。”
旦修低着头转着手中的酒杯,低低念道:“力量就是用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东西,而不管在哪个时代,最直接的力量就是武力的力量。”
老吴点头道:“对,就是这句话。玄武大陆是一个武力统治下的大陆,就算政权的更替,都是在一些大门派或者大家族的掌握中轮换,而支撑起这些大家族与大门派的不是他们的经济基础,不是他们的历史基础,而是他们手中所掌握的武力力量。”
旦修默不作声,依然转着手中的酒杯。
老吴看着旦修,良久,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道理少爷都明白,甚至比我这老骨头都明白。老爷和我心里也都清楚,自从十岁那年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你就恨上了老爷,甚至放纵自己,处处与老爷做对。”
顿了顿,老吴继续道:“唉,老爷之所以把你赶出来,就是想让你亲身体验生活的酸甜苦辣,想让少爷明白人活在游戏中的无奈,想让少爷懂得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保护你要保护的人。”
旦修眼角一跳,喃喃道:“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吗?”
他的脑海内立即浮现出郭如静那双绝望恐惧的眼睛,他眉头一拧,眼内精光如炷,冷冷道:“没有人能伤害我要保护的人,以前可能有,但现在不能,将来也不能。”
话罢,旦修手掌心突然冒出一条紫色水流,水流似灵蛇般爬上他手中的酒杯,然后扭转着身子旋转,眨眼间,手中的酒杯就被绞成了一团碎末。
旦修站起,从愕然的老吴手中拿过那杯酒,喝了下去,随即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老吴,我要过去看着她。这杯酒,算我欠你的。”
老吴从愕然中恍过神来,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裂开嘴苦笑道:“水系幻玄,算上之前见过的火系与风系,已经是三系幻玄了,同时还是四级妄武,这真是...。少爷,你到底还有多少底牌?老爷和我好像从来都不懂你啊。”
旦修在门外守望了一整天,又没有见到郭如静从她的世界中走出来。他回头再望了望那扇依然紧闭的门,叹了一口气,抬步迈进房间,刚准备顺手关上门,想了想,又停止了这个动作。
在他的心里,真的不想把他与她关在两个门后,特别是郭如静伤心欲绝的时候,他的房门与他的心,必须时时刻刻为她开着。
同一张床,同一个人,同样的失眠。
床上的旦修紧闭着眼睛、拧着眉头,凝重的呼吸着。在他脑海里,他正努力的要把郭如静以前那双干净的眼睛跟今天那道陌生的眼神重合起来。
然而,他一直做不到,他的潜意识里抗拒这两种眼神属于同一个人。
多次努力失败以后,旦修放弃了这样做。他又尝试着忘掉这种陌生的眼神,却发现根本忘记不了那种陌生眼神之中的痛苦和绝望。
就在这种反反复复的纠缠中,旦修的精力恍惚起来,连日来的疲乏如大山般压下来,让他昏昏沉沉欲睡过去。
就在他半睡半醒中,一道轻微的关门声忽然响起。
旦修迷糊的睁眼观望,一道身影近在床前,为何如此熟悉,幻觉吗?
他又闭上眼睛,重复睁开,却豁然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站在他的床沿边。
旦修翻身而起,昏沉之意一扫而光,轻唤道:“静儿。”
郭如静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一会儿,方把手中的纸张递给他。
旦修茫然接过,就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看到张纸上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你曾经说过,如果我一个人不敢睡的时候,就可以到你的怀抱里来。
他紧了紧环抱着她的双臂,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静儿,有我呢。”
郭如静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犹如一只小鸟回到它的窝一般,蜷缩在旦修的怀里,慢慢睡去。
清晨的阳光恰似夜光一样温柔,温柔的还有抱着郭如静的旦修,见怀中的人儿似乎仍然在熟睡,他试着想把手抽出来。
然而,手刚一动,郭如静的小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如葱般的玉指在他的掌心里匆匆的写了几个字。
旦修浑身一颤,鼻间忽然泛起一股酸动,只因为郭如静在他的掌心写道:别扔下我一个人。
这一刻,旦修心如刀割,郭如静这个柔弱得有点自闭,却又干净得让世界失色的女孩,在这一瞬间,完全的走入了旦修心中未曾打开过的世界,一个深藏着痛苦与回忆的世界。
“不会,除非我死了。”旦修坚定的语气在说一个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说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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