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儿,自幼就和师父还有玉山派的众多弟子生活在这昆仑山中的玉山派。
绵延不绝的青山总是被白雪所覆盖、终年不化。夏日,这洁白无瑕的雪与这碧绿的青山相映衬,煞是好看;到了冬日,夏日里所有可爱的绿色都被大雪所覆盖,眼前就只剩得这白雪的颜色了,仿佛世间万物都只剩下这纯洁无暇的颜色了。
今日出奇的冷,我向来是最惧寒冷的,但今日的寒冷却也无碍我难以平复的开心,因为今日是我八岁的生日,只剩两个时辰,我便可以到花涧阁去好好地享受我的生辰了,不知子萸和两位师兄为我会赠我什么礼物呢?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冷啊,冷得让我不得不再次把手放到嘴边不停地用嘴呵气让手能够暖和一些,期间我还不忘看看窗外,但愿太阳能快些落山。
“涵伊,今日你为何总是如此心不在焉?”师父厉声道:“今日教你的招式没有一招是过了关的,抚琴也总是出错、下棋大失往日的水准、作诗也甚是不佳,就连眼下作画也频频出错,难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就要特殊一些吗?”
“师父,您误会了,徒儿绝无此意。”其实我知道师父今日对我十分不满,但是为何就不能让我休息一日呢?自我懂事起,每天都要弹琴、下棋、念书、作画、习武,每天十二个时辰,我只有四个时辰就寝,其余的时间都被琴棋书画和习武所占满,若是我偷懒了,师父就会让我到最寒冷的思过崖去跪上几个时辰,好几次,我的膝盖都被冻得几乎走不了路,幸好每当这个时候子萸都会不顾师父的严惩一直陪着我,而黎靖师兄和兰泽师兄也总是会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给我偷上一些好吃的逗我开心。
也是自我懂事起,他们便是这偌大的玉山派中我最亲近的人,也总是能够让我遗忘一切不快。
“绝无此意?”师父依旧不快地看着我:“为师也不想让你今天还去思过崖上度过你八岁的生辰,但是若是你依旧如此,就上思过崖上呆着去!”
“徒儿不敢了……”我低垂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精力完全集中到画作上去,我感觉得到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但是我必须地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若是眼泪滴到画作上去,师父肯定要罚我到思过崖去跪上一个晚上,我可不愿在生日这天还要到那么冷的地方去,何况若是真的哭了师父只会更生气——师父从不同情或怜惜一受委屈就哭鼻子的人。
眼泪最终被我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虽然鼻子和眼睛都发酸,但是总算是没有惹得师父更生气,画作也终于在我的“认真”之下完成了。
“尚可,”师父拿着我的画作,态度终于缓和了一些,“不过你可以做得更好。”
我低着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师父,心总算落了下去。
“你要记住,若想成大事,任何事都必须波澜不惊,”师父把我的画作重新放回桌上,严肃地道:“就算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也该做好正事!小小的生日就能乱你心神,以后如何成大事?你虽说只有八岁,但是你身在玉山派、又是我的嫡传弟子,你所要肩负的任务比其他人都要重得多,你是没有任何时间和理由去玩乐的,你人生的成长速度必须要比常人快上几倍,明白吗?”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听完师父的话,我心里又开始不安了,莫不是师父早就知道了我们要悄悄地到花涧阁去为我庆祝生日的事了吧?
“今日我不罚你去思过崖,”我的心落下了一半,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你必须把之前没有做好的事情全部做好,除了作画以外,其他的全部都重新做一遍,若是做不好今日你也不必睡了。”
“是……”我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但是我一定要忍住,若是真的惹恼了师父,想必今日真的得去思过崖过生日了:“徒儿遵命。”
师父盯着我,我低着头静静地摊开一张纸,用毛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却迟迟下不了笔,我很想把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添在纸上,但是我又怕师父生气,我只能把笔停在半空中,不敢下笔。
“怎么了?作一首诗都不会了吗?”师父的语气又变得生硬起来。
“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今日是你生日,师父非但不让你休息还罚你所以你就以这样的方式来反抗师父?”
“不是的!”我一着急竟然把几滴墨滴在了雪白的纸上。
“若不是反抗,就做好你该做的一切,我先去办点别的事,稍后我会再过来,若是你还是这般,就不要怪师父让你独自去思过崖上过你八岁的生日了。”
“是……”这次不止鼻子泛酸,眼睛也开始干涩,我感觉到我快要控制不住我的眼泪了。
“也许现在你还不能理解为师所做的一切,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为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师父撇下这样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就走出了书房。
直到师父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我终于止不住,那早已干涩的双眼,终于有两股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作完诗,我拿起剑发泄似的在练功场中乱舞,丝毫没有按照今日师父所传授的招式去练习,虽然我知道这样只会让师父更生气,但是我也会不开心、我也会生气,为何只有师父能生气,我却连生日都不能好好地和知己好友庆祝一番?就算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不能与往日相比,但是今日是我的生日,难道就不能让我休息一日吗?为何师父总是要如此严厉地对待我?稍有差错就要如此重罚?难道我一定要活得如此累吗?
“停!”
师父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面前,想必已经看到了一切。
“师父……”我的手颤抖得几乎要把握在手中的剑都抖落在地上。
“你心中对为师十分不满,是吗?”师父并不是那种一生气就咆哮的人,但是他这生硬的语气却让我从心底觉得冷,甚至,比从傍晚开始就没有停过的冰雪更冷。
“徒儿不敢。”本来已经因为练功而暖和起来的身子此刻却如同泡在冰水中一般。
“‘风习习兮雾茫茫,雪飘飘兮飞入房,落入发中成白霜,忧上心头多惆怅。’这便是你方才作的诗?”师父拿着我放在书房中刚刚写完的纸,念出了上面的诗句。
“是……”
“你小小年纪惆怅什么?不就是为师不让你过生日,你就惆怅?”师父怒道。
我不敢开口,面对师父少有的盛怒,我是连头都不敢抬的。
“说!”师父厉声道。
“徒儿……”我怕说出来被罚,但是不说出来恐怕我会更有想不到的事会发生,“徒儿,偶尔……也会想休息……”
“休息?!”师父更怒了:“你可知道作为我的嫡传弟子便一定要成为玉山派中的佼佼者、你可知道作为我的嫡传弟子就必须要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你可知道我的嫡传弟子是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玉山派的决策人?你不好好地想想如何把武功练好、把琴棋书画练好,却想休息?”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你可知道再过几年为师便会让你们单独下山去闯荡?若是你就这点能耐的话,恐怕只是有命去而无命回!如今为师如此严厉地要求你,就连你的生日也不允许你偷懒,为师只是希望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能全身而退,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就算是任何险境,你都有办法逃脱!”
我真的不明白,到底山下有何毒蛇猛兽,为何师父一定要如此严厉地要求我招招必胜、为何一定要要求我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山下当真如此危险,为何又一定要我下山去闯荡,我只知道玉山派在各地都有分盟,而且玉山派的人已经够多了,为何一定要我肩负如此重的责任,其实我只想和子萸还有黎靖、兰泽两位师兄一世都在昆仑上中看终年不化的雪,在任何一个晴朗或不晴朗的日子在花涧阁中静静欣赏着山中最美的美景而已,我根本就不想扬名立万,更不想决策玉山派中的任何大事。
“你为何不说话!?”师父恼怒地问道。
“徒儿,只是不明白,为何师父一定要让徒儿去做这些徒儿不愿做的事,徒儿只想在昆仑山中与子萸还有黎靖和兰泽两位师兄一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就好了,为何要做这么多徒儿不想做的事!”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楚而正面地反抗师父,虽然我的心在颤抖,但是我却觉得说出了这一切非常畅快。
“你!”师父愤怒地抬起手,眼看就要重重地甩在我的脸上了,但是却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师父长吁一口气,神情缓和下来,出乎意料地摸了摸我的头:“都是为师不好,唉……其实师父也不想你如此累,师父也希望你能和普通的孩子一样,过你喜欢的生活,但是……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