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高昏迷了,但他并没有昏迷太久,正所谓十指连心,手指被斩的疼痛,让他很快就恢复了一些意识,此时伤口依然在往外冒血,失血过多使他意识模糊,隐约间一段对话传到了他耳朵里,让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陈老高不肯松口,大风山连绵数十里,这些强盗狡猾的很,恐怕很难找到啊,要不要在去抓几个回来审问。”大个子的声音,陈老高屏住呼吸,细细听去。
“抓什么,现在外面可不仅只有我们两个猎人,天宵城周围的猎人自上面得到消息后,都闻风而来,外面那些盯梢的小角色,估计早就被人给瓜分了。”
“可恶,我去把陈老高弄醒,再剁他几根手指,老子就不信了,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算了,我看陈老高不会说,我刚才去外面打探了一番,其他猎人好像已经拿到了什么消息,正在往深林赶,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揪出其它的碉寨,咱们可以偷偷跟在后面,找机会杀两个寨主,也不算白来一趟。”
“现在天色正深,咱们动身吧!”
“哎....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陈老高只听见大个头不甘的叹了声,接着朝自己走来。
“你干什么?”
“把陈老高给剁了,我看他也快醒了,趁现在一刀结果了他,免得到时候醒来,见我们不在跑回去报信,坏了好事。”说着呛一声,刀好像已经出鞘了。
“等等......”正在陈老高默默等待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时,他心中魔鬼般的少年突然叫停了同伴。“陈老高有点血性,现在又被剁了几根手指,流了不少血身体虚弱,况且手脚都被绑了,就算醒来也逃不了,是生是死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一听见苏郝的话,陈老高如蒙大赦突然觉得恶魔变得可爱了一点,但他依然不敢吱声,一动不动的继续装睡,等了片刻,直到两个脚步声消失在雨夜内,他才睁开双目。
艰难的支起身体往岩壁上依靠,陈老高狠狠的吸了口气,身上的酥麻也减少了一些,可他来不及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
从苏郝和苏斩的交谈中得到的消息让他惶恐不安,原本两个小爷爷就够让遮云寨喝上一壶的了,现在外面既然还有猎人,而且听口气似乎不止一个。
别看九座碉寨在大风山作威作福多年,其实也就仗着每座寨有个武者寨主能镇住场面,武者?在大风山可能是最厉害的存在,但到了外面,一抓一大把。
大风山深山老林的平日那些猎人懒得来受罪,几个不知名的强盗头子值几个赏钱?估计不够人家一身上等布料的衣裳,但现下情况特殊,剿匪不单用钱来衡量,他估计苏郝的话十有八九属实。
想着,想着陈老高开始坐立不安,一心想回去报信的他,根本不顾手指被砍疼痛,摸索着要挣脱绳索。
当了半辈子强盗,绑人的手法花样繁多,很快就抓到了解开绳索的办法。“论杀人审问你们在行,但论绑架你们没老子厉害!”陈老高心中冷笑,忍着剧痛,三下五除二就把绑住手脚的绳索给解开。
没有任何停留,他步履蹒跚的到了洞口,四下张望了片刻,一咬牙猫腰钻入了密林,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有两双冰冷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让他这么走了没关系吗?万一他不去报信,反而偷偷溜了,那咱们的计划就泡汤了!”黑暗中,苏郝和苏斩走了出来。
“没办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们只有两个人,不可能把所有出入口都堵住,有时候只能冒险。”说完苏郝低头看去,此时他脚边跪着一个男子,脖子被死死的掐住,一声都哼不出。
陈老高没有去找苏家庄外周围的同伴,也没有往平日从苏家和碉寨来往的老路去,因为苏郝说了,现在外面有许多猎人,他怕途中遇到麻烦,被其它猎人发现,反而超了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艰难险阻,如非紧急他们一般不会走,何况受了伤,但陈老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路跌跌撞撞,有惊无险的到了一个隐蔽在荆棘密布的小山坳内才停下了脚步。
见四下无人,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低头捡起一根新鲜的木干,来到岩墙后一阵有节奏的敲打,没多久身前的石壁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探出头来,见陈老高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后,唧唧歪歪说了一阵,接着冲里面喊了两声,出现了两个衣衫不整的山贼,几人扛着陈老高消失在了他视线内。
碉寨又名“石中楼”用来形容那些藏匿在山体内,依靠天然屏障和掩护的石寨,他们和传统的山寨有极大差别,传统山寨建在悬崖峭壁旁,依靠天险防守。
但义侠世界个人的能力太强悍,小小的陡峭山坡根本起不到左右,反而是四通八达,隐蔽性高的石洞渐渐被落草为寇的山贼强盗利用,最终演变成了碉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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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高被同伴扛着,在复杂的山洞内穿梭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一个石室前,此时已经是半夜,石室里传来了声声洪亮的鼾声,陈老高并没有伸张,挣脱开同伴的手后,自己敲开了石门。
“谁啊?”
鼾声一止,里面的男人有些怒意。
“陈老高!”
“陈老高,他不是盯梢去了吗?”里面的人明显一愣,片刻后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赤膊出现,当目光落在陈老高神色的瞬间,脸色明显变了。
“怎么回事?”中年人沉声说,但陈老高却冲了使了个眼色,并没有回答。
陈老高半夜回寨,衣衫褴褛手指断了数根,此时又神色怪异,中年人明显察觉出了不对,把其它人留在了外面,让陈老高进了石室。
石门关的一刹那,陈老高就虚弱的跌倒在了地上。“当家的,猎人来了,流浪猎人来了!”
他口中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中年人如遭雷击,“怎么可能?剿匪令虽然到了天宵城,但要推迟半个月才公布,流浪猎人怎么会出现?和你一起的两个家伙呢?”
陈老高眼中闪现出浓浓的俱色,把盯梢时同伴被杀,接着和苏郝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被打晕后偷听到的消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他声音压的极低,似乎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听完陈老高的经历,中年人脸色先是怒红,接着又一片苍白,到底他也有几分胆气,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干的不错,我现在去和少寨主商量,你等会儿到了外面,不要把事情说出来,否则发生骚乱,到时候被外面的猎狗嗅到,那大家就都会陪葬,碉寨不能再呆,乘时间来得及我会带你离开的!你先去止血上药。”说完拍了拍陈老高的肩膀,叫人带陈老高疗伤去了。
现在是特殊时期,遮云寨表面风平浪静,甚至有时间去威胁苏家庄,实则人人自危,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让他们紧张。
陈老负伤凄惨回寨不可能隐瞒下来,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人群一窝蜂的找到了他,试图了解情况,虽然心有不忍,可陈老高考虑到自己的安危,编造谎言解释他受伤的原因。
“当家的说了,会带我离开。”他心中又一丝安慰,至少凌厉没有舍弃他一个受了伤的手下。
然而另一侧,凌厉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儿子,把事情简单交代完后,根本不顾一干手下和陈老高,早就偷偷潜出了碉寨。
夫妻本是同林老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陈老高仍旧做着自己忠义两全的美梦,等待着救赎的那一刻,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把其它人当替死鬼,自己和当家,少当家两个武者遁走千里。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最在乎的哪个人,早就出卖了他。
正如凌厉对陈老高所言,外面的猎狗鼻子太灵,不能让碉寨发生骚乱,至于怎么才能让如惊弓之鸟的山贼们安分下来,答案其实很简单,甚至有一点残酷。
陈老高!只有当事人,受了伤的陈老高依然在碉寨内,依然停留在自己眼前,那些不明所以,心惊胆颤的山贼才会安分。
试问作为重要的一颗定心丸,凌厉又怎么可能冒险带上他?别说陈老高了,如果今夜受伤回来报信的是他儿子,凌厉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卖。
夜色下,凌厉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因为他身前,正站着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目光落在他神色,嘴角同样挂着笑容。
但他的笑容有些狡诈,带着丝丝嘲讽的意蕴,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头皮发麻。
“可怜的陈老高,既然被自己的救命恩人,丢在了碉寨,也对,他不能离开,毕竟是一颗定心丸,要用来稳定军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