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刑楚点头答应明日一早便去找姬娘来相谈,淳于梓墨冷笑,李义府料到了开头,却料不到结局。他低估了她的谈判水平和敢于争取的决心。或者,在李义府的眼里,女子得到能当他侍妾的消息,应该是深觉荣幸,甚至是值得炫耀的事,他又怎么会想到像她这样的下等女子,会不贪权贵,不肯入了他家之门。
只是刑楚有些奇怪,依他的风风火火的果决性子,该是今夜就去找姬娘才是。想是,刑楚对她不放心,怕她中途逃跑吧?淳于梓墨无奈,自己总算是被人重视了么?
她向着刑楚弯腰,拘了个礼,便快步回了小屋。
古代娱乐有限,一到天黑,人们便是吹灯滚床单,长安城虽然相对来说夜生活丰富一些,但那到底是有钱人的消遣。淳于梓墨刚回小屋不久,就听到薛夫人的娇滴声音:“灵儿妹妹……”
胡灵儿把门打开,便闻到一阵脂粉的香味。薛夫人穿着一件淡粉窄袖胡裙,含笑嫣然地站地站在门口。
那胡裙,相比汉服简单得多,剪裁合理,把薛夫人微丰的身材包裹得曲线玲珑。胡灵儿大声赞道:“真好看!”
薛夫人笑吟吟的,满脸喜色,一点也不谦虚地道:“呵呵,这是上回夫君送我的礼物。灵儿妹妹,早先听你打听那两大官,我心里还有些疑惑。今晚才知道,原来梓墨竟是歌神!真是恭喜了,真没想到你的才艺藏得那么深。灵儿打听的那两大官人,该是他们对梓墨有心思了吧?”
“唉,果然乐极后就是悲。”胡灵儿叹息了声,把薛夫人请回了小屋中。
淳于梓墨吃了一惊,心道,这事这么快便传了开来?幸好,做侍妾的事,没有传开。
侍婢可以转赠于人,是古时上流社会男子之间的平常事。该死的,像李义府他们那种视女子为无物的人,哪配得上一个女子付于真心!倒霉的男人,真想打他一顿!
“妹妹啊,以前是姐姐眼拙,你可千万别记在心里。”薛夫人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她拉起淳于梓墨的手,拇指轻轻摩擦,真像是真有疼爱妹妹的“姐姐”。
胡灵儿端了杯茶,轻轻放在桌上,瞥到了薛夫人对淳于梓墨的态度大转变,心里有些想笑,却也不戳破,毕竟,有些事,还是要麻烦她的。
淳于梓墨却是恶寒,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勉强堆起笑:“夫人说哪儿的话,我们姐妹是真心要感激夫人才对。”却,薛夫人要以姐妹相称,她偏要跟她拉了开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对于这种添花都算不上,且一心要打胡灵儿主意的人,她可是看不上眼。只是,暂时还不能与她交恶而已。
三人闲扯了几句,薛夫人有的没的找了几句话,最后发现,淳于梓墨真是不可救药的不够活络。对于淳于梓墨的冷淡,她也不甚介意。在她的眼中,这样清高得近乎高傲,又不够活络,还长得极丑的人,怎么样也不会真的出人头地。而胡灵儿够机灵,人又长像可爱,这样的人,才有前途。
就算淳于梓墨真能被什么达官贵人看上,在后宅中能够活得下去,就算是运气好了。候门可远比杂耍班子黑暗。薛夫人微微挑起一侧的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别。
看薛夫人款款离开,胡灵儿嫌弃地鼓起嘴:“这人,还真是……”
淳于梓墨只是笑,薛夫人这种人,她可不放在心上。
两人收拾了一番,便躺在几块床板铺就的简陋小木床上。胡灵儿翻来覆去,半晌才小声道:“梓墨,我觉得,你还是安心嫁给他吧。”
这是什么话?淳于梓墨颇为无奈:“为何劝我?”
“他身份高贵,又是新晋的候爷,他家门该是多少人拼命想要进的。”胡灵儿侧着身子,叹息了声,把手枕在脸下,汪汪大眼在月光下显得尤为明亮:“梓墨,也许,他以后会对你好呢?你看,只有极为受宠的人,才会由官人亲自迎接的。”
“瞎想!”淳于梓墨用力一敲胡灵儿的小脑瓜:“他只是觉得我新鲜罢了。或者,觉得我的弹唱,还有潜力。再说,连四哥都说我长得极丑极丑……”
胡灵儿“噗嗤”一笑:“还真把四哥说的话,放在心上了。你只是太瘦,哪里丑了?”
“别劝了,我不喜欢他。”淳于梓墨叹息,灵儿,你或许不懂,在男人心目中,女子的长像是极为重要的。更何况,是李义府那种太过在意世俗眼光的人。因着这在意的心思,他甚至犯着天下“大不违”,去修改族谱,甚至上书天子,建议官至五品,都算是上流社会,承了那些老贵族,多少的恨意。
“对了,师傅那里,你怎么说的?”胡灵儿仍是没有睡意,心内惴惴不安。
淳于梓墨不答话。她不想让胡灵儿担心。
“唉,早知道,留我一起劝说师傅。你这嘴,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话。”
傻丫头。淳于梓墨看出胡灵儿的担忧,伸手搂过她的肩头,另一手轻轻抚摸她柔滑的长发。“话不在多,在精。谈判的技巧,只有三点,必胜的把握,冷静的情绪,一针见血的说辞。”
“呃……”胡灵儿疑惑:“必胜的把握?你就没有担心过,师傅知道是冤家李义府要你,恼羞成怒,当真会对你下手?”
“当然担心,只是我了解他。”淳于梓墨笑笑,刑楚会爽快答应李默,就是因为李义府的助力。可见李义府在他心中,是多么重要的敌人。而她去谈判,就是料准刑楚不会杀了她,成全李义府和姬娘的双宿双飞。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或者,李义府也真是做了打算,以50缗要了她是好,若是不然,也能以这点钱,毁了他的竞争对手——刑楚。至于她,小小的淳于梓墨,不过是他的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李义府那么嚣张地肯定淳于梓墨不会告诉刑楚实情,会安安份份地等待三天后过门,凭仗的便是刑楚和姬娘的冷血自私。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更何况,她还深知姬娘心心念念的求子之路,差的是哪一环。
这个算是棋子的逆袭么?淳于梓墨闭眼,只是那一纸婚书,该如何才能让它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