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很快便过去,期间苏家又派下人来催促了一次,今日刚好月底,苏妁不得不站在了苏府的门前。
大门左右两侧的千年松柏被下人打理地依然翠绿,让人一眼就似乎会被熏醉。阳光下,松柏的枝蔓向四下张开,浓密的叶子随着阵阵清风微微荡漾,发出阵阵窸窣声。
门的正上方,那块先帝亲笔御提的匾额高高悬着,代表着苏家的威望——安素女风。
苏妁用力扯动着铜质门环,厚重的红漆木门后面脚步声渐近,不一会,从门缝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三姑娘来了?”
自从半年前苏妁母女和琼妍被“安置”进别院,苏家的下人便从三小姐改唤她三姑娘。
苏妁没有瞧那势力奴才一眼,将门一把拉开,直接走了进去。
无论何时,苏家的假山、清流、花丛,都是那么雅致温润,可是却还是掩盖不了骨子里的丑陋。
苏妁望着那曾经被自己撞上去磕破脑袋的假山,那掉进去差点溺亡的清流,还有那一夜被践踏无形的花丛,最终却被诬陷是她所为……苏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如今再看这些竟还不及别院的那棵歪脖子杏树。
飞快穿过象征着苏家“望族不衰”的那片绿树林,苏妁忍不住朝其中最粗壮的一棵瞪了一眼。
记得那一次从这树上跳下来的丫鬟将她重重扑倒,直到现在,她手臂处的疤痕还似在隐隐作痛呢。
这哪是小姐过的日子?
“三小姐,你来了!”
苏妁正想着,一个有些肥硕的老人几步便迎上前来,热络地抚向她的脸。
“快叫老奴看看!三小姐,你们过得可好?二太太身子好些了吗?那大夫给的开的药管用吗?琼妍有没有好生照顾你跟太太?”
“林妈,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要回答哪个呢?”在这个慈祥老人面前,苏妁难得露出她小女孩般的羞赧。
“哎哟,你看我,一见着你就什么都想着知道!”林妈拍了拍苏妁的肩,低头细细打量过去,脸上立刻显出忧色:“怎的越发清瘦了?”
在苏家,林妈是从小把苏妁看起来的,对待她们母女更是打心眼里好,记得几年前苏妁还信誓旦旦地说等林妈年纪大了就让她呆在自己身边享福,可如今……
“林妈,我好想你!”苏妁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过去。
“我的好小姐!”林妈浑身颤栗地抱紧怀里的小人,抽噎:“小姐聪慧过人,模样也俊秀,为何就是不得老夫人喜欢呢……”
“林妈,我只做你们喜欢的苏妁,便好!”苏妁仰起头,双眸闪过一抹决绝。
骄傲如她,年小,但并不可欺!
林妈不由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倒想你一生平顺就好,这里本来就不适合你!”
“林妈,你放心,等过几年我再长大些,定会接你出去过好日子!”
“好好!老奴等着!”林妈说着,便咧嘴笑开了。她的小姐打小就有出息,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老夫人叫我过去一趟,我先去了!”苏妁边说边不舍地离开了林妈的怀抱。
“对了,大小姐听说你来了,连舞都不想练了,就要过来见你呢!”
苏妁不由地心里一颤,要说这个苏家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当然就是这个大小姐。
当初移去别院,本想着带林妈一起,可老夫人不同意。离开了夏毓媛和苏妁的老奴,日子又能好过得到哪去?还好有大小姐,将林妈要了去,所以才没有人敢为难这个老人。对于大小姐,苏妁是很感激的。
大小姐苏妧是大老爷和大太太的女儿,按辈分算是她的表姐。苏妧舞技卓然,成名不比苏妁晚,只是性子内敛,不喜名利,倒像是那开在淤泥里的莲花,不染半丝污尘。
看着那淡雅若纤尘、干净如飘云的苏妧,苏妁总想不明白,她是如何在这个浑浊不堪的染缸里出落成如此风华的。
“我还是先去老夫人那吧!”苏妁眉眼微动,便急急离开。半年未曾见,她对苏妧竟生出几丝躲避之意。
“呵呵,你们快来追我,追我呀!”
苏妁刚刚走过一片花林,便看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朝她扑来,她几乎是没有任何地迟疑,便飞快地闪身躲开,随即一片骂声传出。
“痛死了!痛死了!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然不扶住本小姐!看我不撕烂你!”苏妤恶狠狠地瞪着苏妁,完全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撒泼。
苏家这么大,竟然也能遇见她!苏妁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
“二小姐当心!”闻声而来的丫鬟翠绿和嫣红一左一右将人搀扶起来,嫣红斜睨了一眼苏妁,从鼻子里哼了哼:“二小姐,您可看清了,是三、姑、娘呢!”似是有意,嫣红故意把三姑娘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以至于跟随而来的十几个下人都满脸不屑地瞥向苏妁。
“怪不得不接着我们二小姐,敢情是三姑娘这身子柔弱啊!”翠绿瞟了一眼苏妁消瘦的身材,嗤笑起来。
“苏妁,你来苏家干什么!”
看清楚了来者,苏妤立刻就恢复了高贵的小姐姿态,几步便走上前去,伸手指着苏妁的鼻子恶狠狠地逼问。
“我来看二姐你啊!”苏妁不急也不恼,而是往后一退,脸上满是笑意。
这言辞、这动作无一不激怒了苏妤,她登时就气得双颊通红,眼睛瞪得老大。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是你二姐!”
苏妤跟大小姐苏妧为亲生姐妹,父亲是苏家大老爷,文官官职,官居三品,早些年外出遇盗贼丧命。而她们的母亲是皇帝亲封的郡主,出身名门,故苏妤虽然也是丧父,可却是苏家最得宠的。
苏妤年过十三,比苏妁长三岁,模样出落地格外俊俏,十足十的美人胚子。跟她一比,苏妁只能算得上清秀而已。可是,这苏二小姐却是空长了一副皮囊,平日嚣张刁蛮不说,更是动不动就打骂人,尤其看不惯苏妁。
“二小姐,你刚才不是要玩捉迷藏吗,如今三姑娘来了,不正好吗?”嫣红在苏妤身侧出着主意,还不忘用眼睛剜几眼苏妁。
苏妁心脏猛地皱缩了一下,盖在衣袖下的小手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她怎会忘记,这所谓的“捉迷藏”次次都让她受伤,最后那次还险些让自己送命!
“这样最好不过!正好今日人多,我们就一起陪着多日不见的三姑娘好好玩玩!”苏妤说着,便跟贴身丫鬟翠绿嫣红使了个眼色。
“我今天只不过是被老夫人喊来,二小姐,至于吗?”
以前她受欺负不反抗,是因为怕连累娘亲,可如今她不在这里,苏妁倒是少了几分顾虑。看着周围那十几个咄咄相逼的下人还有苏妤因为过度兴奋而有些变形的脸,苏妁不再相让,声音也随之清冷起来。
她虽然只拥有仅仅十岁的小身板,可并不代表她就是任宰的羔羊!
“哼,怎么,我好意陪你玩,你还不领情?”苏妤看着冷静自持的苏妁,心情有些烦躁。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可是想出了好多新的游戏,今日你便陪我玩个够吧!”苏妤不服气地句句紧逼,丝毫没觉得自己轻易说出的“游戏”会多么地欺负苏妁。
她本来是苏家最受宠的小姐,就算在安素皇室和各大名门望族里,她也是个镶了金的香饽饽,可为何偏偏又冒出来个苏妁,处处将她比下去?
高贵自负如苏妤,她就是看不惯苏妁那以才自居的恶心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