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令一听唐昊天要将自己送去治罪心里咯噔一下,她细细打量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生得一张俊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十足一个清新俊逸的古代美男,此刻一脸的冷峻中却带着几分狡黠。
如果他真的要将自己交上去刚才就不必多此一举替自己解围了,看来分明是个面冷心慈的家伙。婉令眼珠一转开口道:“唐都尉刚才既然出手相救,何不好人做到底呢?”
“你从何得知我是好人?”唐昊天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婢不同寻常了,决定好好逗逗她,“若我偏偏是个坏人又如何?”
“若你是坏人我自是更不必怕了。”婉令莞尔一笑。
“此话怎讲?”唐昊天饶有兴致地追问。
“坏人哥哥,你与其把我交上去还不如跟我做个交易,如何?”婉令将猫抱在怀里,处变不惊的说道。
“哈哈,有意思。我倒想知道你能跟我做什么交易。”唐昊天笑得爽朗。
“唉,”婉令心想都尉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官,搞不好就是王府守军的小头目罢了,拼了!于是故作为难状幽幽叹道,“有些事本不应当对你一个小小的都尉提及,但今日你既然帮我解了围就告诉你也无妨。”婉令抬头挺胸气傲霜雪地用眼角余光斜睨唐昊天道,“你可知端午那日王爷将我带回府中?”
“有所耳闻,如何?”唐昊天嘴角上翘等着婉令往下演。
“那不过是王爷和我演的一出戏罢了,”婉令眼皮一翻,做出目中无人之态,“事实上我是被王爷安插在下人房里的眼线,帮王爷调查府里的内奸。”
“咳……”唐昊天听到这里被口水呛到,嘴角剧烈地抽搐,“所以?”
“所以我今晚实为跟踪可疑之人,”婉令倨傲地将头一扭,“被那两个蠢货坏了事,不过你唐都尉也算解围有功,回头我会在王爷面前多为你美言的。”
“咳咳……”唐昊天忍笑忍到剧烈地咳嗽,眼角已有眼泪流了出来。
说完瞎话婉令走到柴堆边缘向下望去,哇,这也太高了吧,上来容易下去难啊。
正踌躇间,突然感觉自己衣领被人一提竟轻飘飘地向下飘落,站稳之后,婉令回头不解地看着出手相助的唐昊天。
“咳咳”唐昊天清了清喉咙,笑言,“本都尉就如你所言好人做到底,还望婉令姑娘在王爷面前替唐某多多美言才好。”
“我会的。”说完婉令抱着怀里的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婉令瘦小的背影走得十分自信,唐昊天站在原地哈哈大笑了半晌才勉强镇定心神,纵身朝着王爷寝殿的方向急掠而去。
吃过午饭,婉令和慕儿正坐在树荫下听着蝉鸣昏昏欲睡,却见紫芳满脸笑意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婉令,你瞧瞧我的脸,可不是真的白嫩了些!”紫芳喜得合不拢嘴。
“正是,紫芳姐姐你坚持用此‘娇颜露’必定更加倾国倾城呢。”婉令谄媚地笑着。
“你倒是个懂事的,”紫芳爱屋及乌怎么看婉令怎么顺眼,“下晌你去把王爷殿里的衣裳送过去吧,还有,打明儿个起你跟慕儿两个就不用洗衣了,专管将干净衣裳送回各个殿里就成了。”说完美滋滋地走了。
紫芳刚步出院门整个院子里顿时嘘声四起,愤慨之声不绝于耳,如果目光能杀人婉令早就被其他女工投射过来的恶毒眼神剥得骨头都不剩了。
“呵,真有一身狐媚的好本事,这要是见了男人还不知道怎么**呢!”紫莺阴阳怪气地大声讥讽,四下里顿时笑声一片。
“慕儿,你听见没有?有人心急地想找个男人**了呢,咯咯。”婉令故作大惊小怪之态,还不忘娇笑两声。
“你……哼!”紫莺顿时被婉令的话羞红了脸,讪讪地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婉令冲着慕儿得意地一笑,两人抬起不大的一包衣裳走出了浣衣所的院门。
本以为能再次见到王爷,可只有王爷寝殿里的丫鬟出来取了衣裳,婉令伸长了脖子朝院子里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王爷的影子,怅然地拉着慕儿沿着原路返回。
当两人行经湖畔突然听见两声猫叫,婉令一回头竟是逃跑那晚掉在她头上的那只猫,正躲在草丛里挑衅似的盯着她。
她一想到那天的逃跑大计皆因这个罪魁祸首才毁于一旦,不禁恨从中来,一步步地向草丛里走去,那猫儿却不慌不忙见婉令快要走到跟前才向前一跃,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婉令,我们要回去交差啦。”慕儿见婉令追着猫走入草丛出声提醒。
“我要抓住这只笨猫,做一锅龙虎斗请你吃。”婉令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小火苗。
那猫儿却好似听懂了婉令的话一般,竟用前爪在空中挠了一下,似足了挑衅。
婉令彻底被猫儿激怒了,她五指化为爪如老鹰一般像猫儿俯冲过去,哪知猫儿灵活地一跃竟让她扑了个空,她爬起来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土,伺机再次发动进攻却突然她听到假山之后竟有人说话——
“尚书省连续发布了两道明敕,明确宣示废山东道行台,设河东道大行台领洛阳以东北……”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耳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父王如何?”声音中的光洁与坚毅让她的脑中浮现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孔。
“原本掌军令任征伐的秦王此番不仅未得挂帅,还被削去了陕东陇西两地实权,一向不学无术的齐王李元吉却堂而皇之登坛拜帅……”耳熟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和愤慨。
“谁!”婉令听到一声大喝抬起头来却见一支闪着寒光的枪尖正抵在自己喉咙处。
“呃……”婉令惊呼出声,不自觉地举高了双手,表示她很无辜。
“竟是你?”唐昊天将手中的银枪缓缓收回,疑惑地问道,“你为何在此?”
“我……它……”婉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猫,极力演绎天真纯良。
“婉令?”王爷从假山背后走出,只见他身着一袭绛紫色锦缎长袍,面如冠玉光洁白皙,眼如星辰熠熠生辉,两片薄唇微抿,嘴角又似略有上扬,他竟柔声唤出了她的名字,眼光也在她身上流转。婉令竟然看得呆了,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地铿锵有力,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恍如隔世。
“婉令拜见王爷。”婉令深深一福未敢多言,心跳得愈发厉害。
唐都尉怎么会在王爷身边?莫非都尉一职并不是王府守军里的小头目,而是很高的官职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婉令拜见唐都尉。”婉令满脸堆笑用眼睛偷瞟唐昊天的脸,暗中察言观色。
“不敢当,”唐昊天果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婉令,嘴角挂着嘲讽地笑,“在下区区一个四品的都尉,岂敢受婉令姑娘一拜?”唐昊天故意将“四品”二字加重了语气。
四品!看情形还是王爷的亲信!现在真的可以自挂东南枝了……
婉令想到那夜自己扯下弥天大谎之时唐昊天已经了然于胸却佯作不知,悔改之心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被捉弄的愤怒:“婉令如有得罪之处唐都尉明言即是,何苦出言讥讽?”
“我有么?”唐昊天见婉令又羞又怒,煞是可爱,“婉令姑娘何出此言呢?”
“你……”婉令羞愤难当一时语结,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眼里的火苗已呈燎原之势。
“啊!唐某依稀记得婉令姑娘曾言要感谢于我的……”唐昊天玩味地笑看婉令。
“你二人所言何事?”双手背负于后傲然而立的王爷听出了端倪,出言询问。
“回禀王爷,前几日属下深夜回府看见婉令姑娘被王府巡夜的守军捉拿,罪名是,呃,私自出逃。”唐昊天说话间时不时地瞟上两眼惴惴不安的婉令,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后来我询问之下,她说她是……”
“我是冤枉的!”婉令急忙打断唐昊天的话,阻止他将自己假称是王爷眼线之事抖出。
“喔?”王爷看向婉令的眼里竟有几分柔和,“不是出逃么?”
“回王爷的话,婉令承蒙王爷不弃带回府中始有温饱,王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感激不尽又怎会不知好歹地想要出逃呢?”婉令说得情真意切,声情并茂。
“嗯。”王爷似是相信了婉令所说的话,见她区区一个粗使女婢见到王爷不但毫无惧色还能振振有词,脸上多了几分玩味,“那你深夜外出所为何事?”
“回王爷的话,小的是为了——”婉令的眼睛飞快地环视了一圈,抬手朝草丛里的猫一指,“它!没错,就是为了它!”说完婉令吁了一口气,早已经汗如雨下。
“喔?”王爷的嘴角笑意更加明显,一张俊脸如四月的春风透着暖意,“这猫是……”
“这猫是我的!”婉令惊惶之下也顾不得用敬语,急切地抢白道,“那日夜里它走失了,所以小的才,才出去寻找。”
“噗——”王爷和唐昊天异口同声地喷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又连忙故作镇定,嘴角因极力忍笑而不住地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