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至圣恩寺,进香之后,进入寺内后厢。
在房中,齐佑辰早已等候。
一身祥云流水雪青长衫,如意环扣青丝绦,仍是面朝开启的窗户而坐,整个人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之中。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一向不作喜怒的脸上,眉峰微微轻蹙,似乎萦绕着难以破解的愁绪。
云锦不由得也微怔,虽不喜欢眼前的人,可在她印象中,他不是那种无故摆出愁姿的人。再者,她一直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从没觉得他会将真实情绪表露在脸上。难道说……与今天要说的事有关?与她有关?
彼此静默了一会儿,齐佑辰淡淡说道:“我已等了一个时辰,你真是越来越忙了。”
云锦不作回答,坐在他对面,问:“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齐佑辰嘴角轻扬,明媚的阳光在眼中流动:“怎么敢耽搁锦妃的时间,找你,自然是有急事。”
他句句话音带刺,云锦忍了,佯作不知:“什么事?”
齐佑辰没有立刻言讲,略微低头,也不知看着什么。随后才说:“我得到确切消息,皇后派往凉关的人已查得了一些东西,对你十分不利。并非我控制的不好,只是……凉关夫人的祠堂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皇后的人拿着你的画像在凉关暗查,而你娘当年名声在外,知道她的人可不少。你要做好准备。”
她并不吃惊,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底的隐忧,早晚会捅破。
“她查完,还有多长时间?”她问的很平静,心内也在慢慢的筹算。
齐佑辰看她一眼,说:“她已经查了很久了,若非我从中阻挠……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她定会寻得证据。”
“一两个月……也差不多了,够了。”她轻笑点头,说:“那一天早晚会来,等我报了仇,也就无所谓了。很抱歉,我不能做你的棋子了,你若再与我有所牵涉,恐怕你也难逃干系,皇后可不是一般人。”
“你还真是处之泰然!”冷笑轻讽,他紧紧的抿了唇。
她笑,手轻轻抚上小腹,目光浮动。
瞥见她的动作,齐佑辰冷哼:“我当初的眼光真是不错,你果然手段极高,居然把他迷惑至此。”
闻言,她笑的更是灿烂:“睿王爷是如此心思缜密、谋划周全的人,当然不会随意选人。说起来,还要感谢王爷的‘知遇之恩’,没有王爷的‘提携’,我如何能有今日?”
凝视她的目光逐渐冷冽,片刻后他轻嗤而笑:“锦儿,你如今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若是你出了事,腹中龙子自然能暂保你一命。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将来会如何?”
“将来……”云锦欲笑不能:“若他真能出生,自然有人会照顾他,好歹他也是皇上的子嗣。”
“你倒是会自欺欺人。”齐佑辰讽笑:“没有母妃,又无家世背景的皇子,即使不夭折,恐怕也是生不如死。皇子?哼,你若是能看到那种情景就会明白,那种皇子还不如乞丐。”
一番话说的云锦心思跌宕,起伏难平。
不经意瞥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悲色,不禁试问:“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皇上待你如亲兄弟,至少在表面上极好,我想不到有怎样的理由让你这么做。”
齐佑辰静默了一会儿,嘴角似有若无一抹自嘲:“你真想知道?”
想了想,她点头:“若说两个月后就是末路,自然要趁现在解开心中疑惑。”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是他在酝酿从何讲起:“我出生的当天,母妃就被父皇赐死。她预谋毒杀皇后和太子,因怀有身孕,才被格外恩准产后赐死。当时母妃的娘家自然难逃惩处,圣意本是要诛灭九族,皇后善心求情,族中父辈全斩,其余者被发配边关,终生不得重回紫都。”
他讲述的很平静,就像旁观他人的故事。
他忽而一笑,有着无比悲凉的味道:“我自小被皇后养大,与太子同读书,同骑射,一度以为皇后就是我的生母。后来,无意听说了自己的生世,又听说了当年不为人知的内情。原来,我的母妃是因宠遭妒,被皇后设计致死。她很傻,直到死也不知道究竟谁害了她,还将我托付给皇后,还向皇后感恩戴德。你说,天下竟有这样傻的人,是不是很可笑?”
云锦不觉得可笑,只是很吃惊,没想到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身上。
“我本是将信将疑,可有次不小心听到皇后说话,她笑母妃的愚蠢,笑我认贼为母,并说、留着我终究是祸害,要寻个由头将我致死,以绝后患。”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阴鸷,表情也已狰狞:“认识你以后,我不禁想,若母妃有你一半聪敏,也不至于死后还被人嘲笑。”
“我聪敏?”她也自嘲的笑起来,他刚告诉她命运将变,现在又夸她聪敏,真是奇怪的思维。
明白她为何而笑,齐佑辰收起未完的话,恢复以往神色:“你是很聪敏,我欣赏你的聪敏。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要化解你的灾难,关键还得靠你自己。”
她懂,不过是赌齐啸天对她的“情”,可是……她没把握。尽管齐啸天次次表现的用情至深,真情流露,可他是皇上,他也曾宠过其他人,她没有把握。
关于齐佑辰的秘密,她探听一二,无心再听。
齐佑辰也没有再言讲的意思,刚才的话已是出乎意料,再者,心里总不能平静,只因她可能到来的灾难。或许……是因为那件事将牵扯到他,会影响他的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