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破云而出,一片冷清绚丽。
齐啸天独自来到蔷薇院,除了全德,其余随侍皆在院门外伺候。房中所有物什都保持着原样,翠翘与燕儿跪在门口,可以明显看出燕儿不住的发抖。
齐啸天环视着房间,目光在屋中地上的瓷碗碎片处停下,目色逐步幽深。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回事,然而现在追究这些也已无益。恍如漫无目的的在屋中随看,越看心中越是愤然,他待她恩宠无限,她却是这般回报!
许久,他盯住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声音平板清冷的问:“对于她的事,你们也不知情吧?”
燕儿根本害怕的说不出话,翠翘倒显得镇定许多,回道:“回禀皇上,奴婢不敢撒谎,娘娘凡事都藏在心里,从不对奴婢们讲,奴婢等也不敢问主人们的事。”
“朕猜你也不知情。”似笑非笑,凝视门外满园青绿,忽而摔袖朝门外走去:“封了蔷薇院,一律人等皆不准进入!”
全德连忙领旨。
待皇上离开,全德这才对着地上的两人摆摆手:“起来吧,都起来吧。叶大人向皇上求过旨意,皇上也恩准了,将你们赏赐给叶大人。也不必跪谢,直接跟着门外的人走吧,他会送你们去郑府。”
“谢公公。”虽然提前就知道这件事,可翠翘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简单。拉着茫然不解的燕儿,她一面走,一面回头,总觉得事情透着莫名的蹊跷。
全德毕竟跟随皇上多年,很会揣摩圣意。
恐怕皇上此举的目的,还是想暗中监视,看看睿王爷或者云锦,是否会与她们联系,或者是与叶家联系。毕竟有些事太过古怪,皇上本就多疑,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更难信任人了。
天虽大亮,整个皇宫却人语寂寂,只听景云宫内几辆车入,安静的清晨夹杂着堆砌砖块之声。各宫各院的人自然不敢来探看,皆从服侍的宫人那里打听。
皇上下旨封蔷薇院,做的很彻底,直接命工匠将院门砌堵。而全德亲自取了御封,从屋中开始,将所有摆设玩器,外至门窗都贴了封条。
齐啸天如此做,看似为防宵小,而实际上是强迫自己死心。
一切完毕,全德前往朝露阁交旨。
帐阁深处,尽管一夜未眠,可齐啸天却仍是了无睡意。身着轻软白丝龙纹衣,身体倚靠在窗边宽大的紫檀雕龙大椅里,摘了玉冠,满肩垂散着黑发,修长的眼睑闭合,微微仰起的下颌,整个人沐浴在清晨耀眼的白光之中。
此刻的他像极了疲倦的卧龙,尽管闭着的双眼敛去了冷厉,可浑身依旧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凛凛威仪。这个时候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敏感,也比任何时候都易狂怒,平静的表象下就酝酿着一触即发的风暴。
全德立在帐幔外,垂手侍立不敢出声。
恍如过了许久,屋中暗影越来越浓,他忽然开了口:“事情办好了?”
“是。”
停顿片刻,他又说:“去趟坤宁宫,传朕的话:皇后连日来太辛苦了,为保凤体,往后还是安安稳稳的在坤宁宫养息,免得朕担忧!”
“是。”全德静静退出。
坤宁宫内间或有人进出,都是来请安探视。全德来后,在座的后妃们默契的离开,全德便将口谕转达。
皇后神情一顿,对此早有预料。
皇上的口谕她听的很明白,等于将她这个皇后软禁于坤宁宫之内,说到底是为云锦的事。她不知是该感恩还是怨恨,那些事真论起来,足够她丢了凤冠。他如此仁慈,她不会信他是顾念旧情,只怕是为防止朝臣反对,怕再立皇后麻烦。
讽刺的笑,言语轻柔:“去回皇上:臣妾领旨。”
日落月出,夜幕四合,宫中并未颁布任何圣旨。
郑府内,叶白尘被郑文柏唤到书房,厉声质问:“那两个宫女是怎么回事?”
叶白尘表情平淡,回答道:“是我向皇上讨的。”
“你!”郑文柏气怔,同时又大惑不解:“你要那两个宫女做什么?她们是蔷薇院的人,更是云锦贴身的人,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却自己去要?还有,皇上为什么答应把人送给你?这种时候做这种事,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微微蹙眉,叶白尘说:“我知道这么做不妥,只是……我若不救她出来,她在皇宫里活不下去。请外公息怒,原谅孙儿这回的任性。”
郑文柏盯着他看了半晌,质疑道:“你,你难道看上那个翠翘了?”
叶白尘不语,看似默认。
郑文柏叹口气,虽觉得这个理由难以信服,但却不得不承认,翠翘的确很有姿色。同样的出身,让他想到了云锦,忍不住训诫道:“南花园里出来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你一个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也如此迷恋美色?一个云锦你还没看出来?再是绝色又如何?祸水红颜!狐媚惑君,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叶白尘止不住挑眉,声音淡然的反驳:“美人实无罪,溺者自亡身。佛罪逮花鸟,何独憎美人?”
“你!”郑文柏顿时拍案而起:“你这是顶撞我?”
“孙儿不敢。”叶白尘微微低首,实事求是的讲:“人已经送来了,若此时再送回去,会更惹人疑惑。请外公不要再管此时,由孙儿处理吧。”
郑文柏对他无可奈何,气恼半晌后只得说:“事已如此也无可奈何,你以后要务必小心。另外,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总之南花园的舞姬,断不许你娶!”
“孙儿告退。”叶白尘不置异语。
郑文柏瞪着他的背影长吁短叹。虽然孙儿才华横溢,却让他又爱又恨,这脾气……倒很像叶章贺年轻的时候,或者,比其父更为固执,骨子里也有种慑人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