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接近尾声,过年的热闹余韵消散。
流华宫中没有再出现那碟味道特别的相思梅,而那个人的出现就似她的幻觉一般。每每齐啸天谈及此事,总是双眉皱拢,显得心绪满怀,极少开口说什么。其实,他自从听了她的话后就命人查询,却始终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此外,他也很怀疑齐佑辰返回的真正目的。
春寒料峭,二月的微风吹在脸上也是轻寒,是最易得伤寒的时候。
晚间恒儿睡觉蹬了被,宫女又没留意,使得恒儿着了凉,御医诊断为小伤寒。小孩子身体娇贵,最容易生病,病虽小,却很折磨人。
眼看着又是吃药的时间,恒儿抱紧了小兔子抗拒的不肯配合。
云锦只能耐心的劝:“恒儿,你若不吃药,病就不能好,到时候会传染给‘小鱼’的。”
“小鱼”是小兔子的名字。
实话说,给一只兔子起名儿叫小鱼,任谁听着都奇怪。当时云锦也是随口一说,让恒儿给小兔子起个名字,恒儿立刻喜滋滋又执着万分的起了“小鱼”两个字。不用问也明白,恒儿很喜欢鱼,又喜欢小兔子,想当然就把两者扯在了一起。
小鱼……从最初的拗口,喊一次笑一次,到现在习以为常了。
恒儿摸着小兔子,满脸迷茫的问:“小鱼也会得病吗?”
“是啊,所以恒儿要乖乖喝药。”云锦从宫女手中端过药碗,又命人将冰糖碟子取来,然后说:“恒儿最勇敢了!来,乖乖张口,一口气喝下去,娘给你准备了糖。一吃了糖,马上就不苦了。”
恒儿抗拒喝药,无非是对药的苦涩心有余悸。
恒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心里权衡,最后终于点了头。
云锦端着碗喂他喝,一口气喝干,而后苦皱了小脸,张着嘴要糖吃。云锦一面笑一面将糖喂给他:“吃两颗,马上就不苦喽。”
恒儿使劲儿的吮吸着糖的甜蜜,突然很苦恼又茫然的问了一句:“娘亲,为什么我看不见?”
云锦面色一窒,无以回答。
宫中的御医仍是定时诊治,却迟迟不见效果,也无法给出肯定答复。招医榜文张贴的有些时间,虽有个别据说医术不错的大夫自荐入宫,最后也是失望。他们的结论与御医别无二致。
每次想到恒儿的眼睛,她的心里就愁绪郁结,满满的愧疚。
“娘亲,娘亲,表哥教我一首诗。”恒儿突然扯着她的衣袖兴奋的说话,将她从沉思中拽了回来。
“哦,是吗?什么诗?”云锦自然早就知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恒儿一本正经的背了出来。
“恒儿好厉害,都能背诗了?”云锦有些吃惊,虽然听着柯儿认认真真的教他,但从没想到他能记住。
“还有!还有!”恒儿忙又喊着,又晃着小脑袋背诵:“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悠哉悠哉……”背到这里,抓抓脑袋,苦苦又思索,随后委屈的小声说:“忘记了……”
云锦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汇集了惊愕和惊喜。尽管恒儿不知道这诗的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写,但能字音不错的背下这么多,实在让她意外。
小孩子在这个阶段记忆力特别好,再加之强烈的求知欲,每每总能给人惊喜。
高兴过后云锦有些心酸。若是恒儿的眼睛还看得见,他一定学了很多字,也一定学会了写“娘亲”。
收整情绪,她轻柔的笑着说:“恒儿,娘亲教你好不好?等你学会了,背给父皇听。”
“好!娘亲教!”恒儿立刻热情高涨,眼睛里也浮出闪亮。
云锦最爱看他高兴,仿佛这种时候他的眼睛完好如初。
这几天流华宫内在栽种花草,其中为数最多的就是蔷薇。在假山石阶旁,花匠们搭起了竹篱架子,种了几色蔷薇。而栖云殿前,十字步道旁的空地上,花匠们摆了一二十盆压枝栽种的蔷薇名品,另有几盆牡丹,芍药,月季点缀其中。再辅以几株绿树大盆景,一片大大小小,低矮错杂相布,顿时就使流华宫变了模样。
因为恒儿爱鱼,齐啸天特别命人搬来两只大缸,缸口很大,就摆在殿前的盆栽前。缸内装满了水,养着三色锦鲤,夏天的时候还能种上睡莲。
云锦透过窗户朝外看,想象着所有花儿盛开时的情景,蓦地想到一点,招手唤过秋萍,吩咐道:“你去和花匠说,在假山那边种几棵芭蕉,夏天好乘凉。”
“是。”
恒儿扯着她的袖子急切的问:“娘,父皇回来了吗?”
云锦知道他的心事,笑着说:“就快回来了,再等会儿。”
恒儿不安分的扭来扭去,很心急。突然小手摸到她隆起的小腹,好奇的眼睛眨了又眨,问:“小妹妹在这里面吗?”
“是啊,在这里。”云锦轻笑,捉着他的小手轻轻的贴在肚子上,让他感受胎动。
等了一会儿,肚子里小家伙似有感般,突然动了一下。
恒儿惊的张大了嘴,小手轻轻的在那地方摸了摸,兴奋的直喊:“娘亲!娘亲!”
云锦笑他憨直的模样,说:“这是小妹妹在和你说话呢。”
恒儿当了真,傻傻的问:“她说什么?”
云锦笑着,顺着他的话回答:“她在喊哥哥啊。”
恒儿听的更高兴,小手摸了又摸,自己嘟嘟囔囔的说了好些话,突然又问:“小妹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