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郑府,郑文柏在前堂等候,相互见过,彼此间沉寂无声。
先将病昏昏的郑佩珊安顿下,继续请医治疗。而后叶章贺抱着残身,准备去宗人府外为女儿收尸。
想到女儿如花的年纪,入宫不过三年,却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又想起之前女儿娇俏可爱,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场景,叶章贺由不得悲痛难忍。年老加之天气缘故,添上十分的悲痛,染上伤寒,人也病倒了。
郑文柏虽也痛心,却只能撑着精神料理。
从府里选了几个稳妥的家人,派他们往宗人府去将叶玉儿的尸首收敛。因叶玉儿所犯之罪,本是不允许收尸的,这也是郑文柏利用种种关系打点,这才得许。其尸体不能葬入皇陵,不能葬入家墓,只能在宗人府官员的证明下火化,准许叶家人将骨灰收敛带走。
这边人才遣派出去,府外就来了官差。
“郑大人。”两人先是叩见行礼,而后讪笑道:“我二人是奉命前来解送叶公子前往凉关兵营的。旨意上说了,即日出发,我二人皇命难为,还请郑大人多为见谅。”
“岂敢,辛苦两位了。”郑文柏说着命管家取银两,打点两人:“还望二位路上多多照顾,这点儿钱就权当孙儿的用度,多出的是二位的辛苦钱。买点儿酒喝。”
“郑大人太客气了,叶公子我们哪能不照顾,这银子……”两人笑着推脱一番,也就收了。
其实即使没有银子,对于叶白尘他们也不敢得罪,都是官场中人,谁不知道内中纷乱厉害。再者,任务下来时上头也是有特别嘱咐的。
说话间叶白尘已辞别爹娘出来了,随身只带了简单的包袱。
站在郑文柏面前,跪身磕了三个头:“孙儿不孝,不能服侍爹娘,孝敬外公。孙儿此去天遥路远,爹娘身体不好,全赖外公照顾。外公年事已高,也请注意保重。”
郑文柏眼眶湿润,忍耐着将他扶起来:“你只管去吧,你爹娘有我照顾。”
叶白尘望了四儿一眼,又嘱咐:“照顾好老爷夫人。”
“少爷……”四人忍不住抹起眼泪。
叶白尘摸摸他的头,转身出了郑府。
在郑府门外已备好了三匹马,没有戴锁枷,三人分别上马,迎着细雨奔驰出了城门。出了城门,满目烟雨笼罩着山林,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择路朝凉关而去,却在两里外的长亭被人拦了下来。
长亭里的三个人,显然已等候多时,都是叶白尘趣味相投的同窗好友。看样子,他们选择在这里为他摆酒饯行。
叶白尘勒住马头,朝身旁的两位公差说:“可否停一停?”
“当然可以。”两人自然不会阻止,这三个人有两个都是显赫朝臣之子,将来仕途还不定怎么样呢。
下马栓缰,叶白尘走到亭子里,环视三人,诚挚笑道:“多谢。”
肖君斟了酒:“风清,我们等你回来!”
其他两人也端了酒:“我们相信,你会很快回来的。凉关那边我们也托人打点了。”
“多谢。”除此外,叶白尘没有任何多言,举杯同饮,而后上马离去。
路途奔波,到达凉关后已将冬至。
凉关是边城,繁华虽比不上紫都,但因是驻兵重地,自有另有一番风情热闹。到达凉关的这天刚巧下了头场雪,寒风裹着雪花迎面吹来,似乎比紫都寒冷。
两名公差将他送到了凉关府衙,当即交割公务手续。
如今的叶白尘身负罪责,可凉关知府仍是客气的见了他,又命人妥善安排住处。
“叶公子,请随我前往住处吧。”一名衙役领命,带着他前往住处。
“有劳了。”
出了府衙,一路穿街过巷,最后进了一条小巷子,推开了一座小院的门。院子很小,只有两间房屋配着厨房,院中搭着葡萄架,将一方小小院落遮挡了起来。此时正值冬季,枝丫上覆盖了一层白雪。
衙役推开房门,说:“以后公子就住在这里,若需要什么,得你自己去添置。这里离兵营不远,很多来服役的人都住在附近,不过那些地方太杂乱,知府大人特地给你找了这个地方。公子不用去兵营,只不过在那边挂个虚名,另外,公子每隔几天要往衙门走一趟,这也是例行的公事。”
“知道了,有劳。”叶白尘打量着房间,也无心挑剔。
“那公子休息吧,我走了。”
已是午后,叶白尘出门添置了些被褥炉具,简单将房间清扫,天色就暗了下来。在房中坐了一坐,出门往街上去。
选了家看似热闹的酒楼,择了二楼靠窗的地方,点了两样菜,一壶酒。
暮色渐重,街上灯烛越发明亮。来往行人踩着积雪,街道两旁小贩不断的吆喝叫卖,车水马龙,这份喧闹似与紫都无异。
离了紫都便可躲过一切吗?
其实他很清楚,如今不过是暂时外住,早晚会回去。他心志虽淡泊,可终究是有父母妹妹,无法毫无牵挂的抛弃一切。有时候他在想,是他太自私,只想着自己。若他早些记念着身为兄长,早些入仕帮着玉儿,或许她也不会死。
远远的不知哪出飘来歌声,似曾相识:春风复多情……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锦妃……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唱着这样的歌,好像,她的祖籍就是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