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叶章贺来到汀兰苑,表达了希望他能早点成亲的意思。
叶白尘也清楚,他是叶家长子,也是唯一的男子,成亲是早晚的事。以前他从未因此事而心烦,但自珍儿的事后,他开始重新考虑。或许他太过于执着追求自我,但是要他娶个毫不相识,或者毫不感兴趣的女人,他实在很难想象。
他不想和爹娘一样。爹娘这二十多年的日子,他历历在目,丝丝刻心,实在不想踏他们的覆辙。那太痛苦,时日久了,仿佛会将人吞噬。
叶章贺见他沉默不言,试探的说:“如今距当初宫中之事也过去的远了,关于翠翘,你可以把她送走。”
叶白尘闻言就看向他,似在猜思他是否别有深意。
见长,叶章贺就笑:“你若不愿意送她走,也随你,只是注意你和外公,他们不喜欢她。”
对这番话,叶白尘仍是保持沉默,既不反对,也不承认。
叶章贺知道他身在局中,如今正是混沌的时候,有些事情外人帮不上,只得由他自己明白。所以叶章贺也不多说,却有些担心,不知道一个翠翘会把他们这个本就破碎支离的家变成什么样子。
两个月后,叶白尘收到喜帖,是好友肖君爱女的满月酒。
来至肖府,大门前张挂着大红灯笼,鞭炮齐鸣,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叶白尘骑马而来,看到这番喜庆热闹,感触下想到爹娘的话。不管有怎样的想法,看到好友妻女双全,多少是有些羡慕。
“风清!”亲自出门恭迎宾客的肖君,一眼就看到他,忙笑着招呼:“我还以为你不肯来呢,他们两个都到了,你快下马!”
“恭喜!”叶白尘道贺,将马交给下人,走到他面前递上一只檀香木盒。
肖君打开,里面是只精致的小金镯,还带着小巧的金铃铛。肖君一笑,把盒子交给身边的小厮:“拿给夫人,给小姐戴上。”随后又招呼叶白尘进门:“多谢你的礼物,那小丫头肯定喜欢。你放心,你也不会吃亏的,等你有了女儿,我也送她一只金镯子,绝对精巧!”
叶白尘笑而不言。
及进了门,来往的宾客中不少朝中同僚,少不得见礼寒暄。少顷,肖君引着他来至一席,席上坐的都是几位同窗,除却叶白尘,其他皆已有妻室。
宾客到齐后,一个老嬷嬷抱着满月的小姐出来,交给了肖君。
一身鲜亮的红衣裳,小人儿粉嫩可爱,挥舞的小手腕上叮铛作响,除了叶白尘送的那只小金镯,还有用红绳系着的一颗桃核。民间风俗,认为桃木辟邪,戴桃核的目的就是希望小孩子健康福寿。
肖君抱着她与族中亲友相见,宾客们皆备了礼物,逗着她玩笑。而后老嬷嬷将她抱回后院,前厅开席。
前来贺喜的宾客很多,作为主人,肖君一直忙于宾客之中。忙碌自有快乐,杯酒不停,等到了同窗好友这一桌,已显出三分醉意。
众人纷纷打趣:“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得了个千金你就要喝‘千斤’,若是再得个儿子,你打算喝多少啊?”
肖君笑道:“真到那一天你们就知道了。你们都是羡慕我吧?自己都抓紧,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众人听了又说笑,唯有叶白尘不开口。
肖君看着他,忽而拍拍他的肩膀,凑近说道:“风清,你的事儿我们可是听说了。那个宫女我是不知道,但那刘小姐可是难得的品貌双全,若是你还不喜欢……”
或许是喝了酒,高兴之下言语不忌,若在平时,肖君是不会当众说这些的。
叶白尘明白,也不计较,轻笑说:“行了,你去别桌敬酒吧。”
“好,我走,我知道你不愿意听这些话。”肖君摇头,又与在席的众人敬一回,这才离开。
酒过几巡,席间更是热闹起来。
听着他们谈论何时生子生女,相互比赛下赌,又谈起朝中时事,叶白尘觉得很无味。勉强把席坐了下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托词先退了席。
回到府里,翠翘仍在那里看书。
叶白尘就在院门处,静静的看着窗内的人。她只是低着头,嘴唇轻微的张合,念着诗句。她的生活很简单,只在吟风院与汀兰苑之间来回,连距离很近的花园都不曾去过。他觉得并非她没有兴趣,而是害怕。
他很喜欢她的简单,从内而外的简单,让人平静,安心。
他突然想:若是他娶了这样的女人,会不会好?不是官家小姐,不是富商千金,少了骄横戾气,温雅娴静……
见他回来,身上沾着酒气,翠翘忙倒了茶:“大人,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不用了。”叶白尘酒喝的不多,用了茶,忽然对她说:“你整日呆在府里,怎么不出走走?现在没事了,你若想出门就带上丁香,想买什么就买。回头我让四儿给你送些银子。”
“不、不用了,我也没什么要买的。”翠翘紧张的摇头。
叶白尘看着她,又朝外看了看,说:“这样吧,今晚带你出去走走。”
翠翘心里很矛盾,既觉得这样于礼不合,又私心的想与他相处。其实,关于“礼”,她并不是很在乎,她不过是孤身一人而已,但若为他考虑,那就不一样了。但是……最终她默许。
她很清楚叶老夫人在积极为他谈婚事,而他成亲也是早晚的事,她的那份私心爱慕,总有到头的那天。她想,没有结果,拥有更多的美好回忆也是一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