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隋末唐初,有凶兽应乱而出,大旱三年,民不聊生。——《人界史·隋唐卷》】
丁丑年秋,盼了三年的雨水,终于在这日倾盆而下,人们喜极而泣,奔走嚎啕,沉郁了三年的死气也仿佛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此时,位于城郊离山脚下的朱府别院却仍笼罩在一股压抑之中。
“阿姑,儿错了……”廊下的年轻女子轻叩身前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阿姑,您应我一声,佩娘真知错了!阿姑……”
久不见回应,朱佩娘满心的忐忑,忍不住趴在门上侧耳偷听,门内寂静无声,只有木鱼一下一下的敲击声,合着外面的雨声,有些莫名的凄凉。
她被赶出来的太过匆忙,大氅都没来得及拿,现在被冷风一吹,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门内的木鱼声一顿,朱佩娘双眼一亮,刚想张嘴,敲击声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朱佩娘黯然的垂下眸子,小声哀求道:“阿姑,佩娘知错了,你就饶恕佩娘这次吧!”
“咚……咚……咚……”
“阿姑……佩娘去把它们倒掉,您别生儿气了。”
门内依旧没有应声。
朱佩娘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没有办法,只好放下手里的提篮,“阿姑,佩娘把粥放门口了,您记得吃。”说完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拿起门边的蓑衣披上,拎起裙子摸黑冲进雨里。
雨越下越大,等到她跑进灶房时,小腿以下早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湿哒哒的,被堂外冷风一吹,寒毛顺着脚踝一路蔓延上来,忍不住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灶台已经熄火了,好在还犹带着些余温,朱佩娘搓搓冰凉的手,靠近灶台坐下,脱掉湿冷的鞋袜,抱着膝盖木愣愣的坐着,目光落在灶台旁一个有个缺口的碗上。
碗里盛着的是半碗已经凝固的米粥,由于天冷,即便是放了五六天,也只是有点不新鲜而已,喝是没有问题的。
当年的朱家即使比不得钟鸣鼎食之家,但在这禹阳城也算是富甲一方,这样的东西放在以前,便是家里的粗使也是不会吃的,更何况像她这被当做姐儿娇养大的童养媳。
朱佩娘瘪瘪嘴,想要眨掉眼底的湿意,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涌上来,怎么擦也擦不完。
自家中遭逢剧变以来,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阿爷和从小到大像兄长一样宠爱她的夫君相继离世,还没等她从噩耗中回过神来,紧接着阿姑也一蹶不振,遁入空门,不再过问世事,偌大的朱家就落到了她的肩上,她只能代替瑾郎撑起这个家,努力学着坚强起来,忍了这么久,所有的痛苦,不安,还有恐惧……终是伴着这场迟来的大雨宣泄了出来。
瑾郎,佩娘好想你……
她蜷缩成一团伏在膝上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微弱的烛光里,细瘦的身影映在墙上,随着灯火忽明忽暗。
半晌,哭声渐消,朱佩娘擦干眼泪,摸摸自己从细白水嫩变得粗糙干瘦的手,沮丧的垂下头。
她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叹了口气,端起碗走到门口,看着表面开裂的米粥一脸挣扎。
好可惜,明明还能吃……
不然还是吃掉吧,阿姑不会知道……
朱佩娘小心的偷觑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转念又想到阿姑生气的脸,缩回来的手又伸了出去。
万一被阿姑知晓……
恋恋不舍得又看了一眼拿在手里的碗,咬咬牙,手腕一翻,凝固成坨的米粥就啪的一声坠在地上,立时被哗啦啦的雨水打散冲走。
她心疼得要死,抽了抽鼻子,转身回屋不忍再看。
可就在她转身的以瞬间,伴随着一声充满怒气的兽吼,一道青紫色的粗壮电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背后的高空急速击来!
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原地站着人的地方只留下一块黑漆漆的人形焦炭,噼啪的闪着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