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给我起来!”
焦躁的命令,剧烈的摇晃,小女孩伸出手揉眼。
“娘。”看清面前的人的小女孩,自然而然就想微笑,就想这么甜甜的呢喃,即便还没睡醒。
“啪!”大力的巴掌,打碎了她的欢喜。
面前的人,一身素衣,披头散发,未染胭脂不勾眉眼,肤色苍白得如纸似冰,要哭还笑。看来是那么愤怒,愤怒得似要一把把她撕裂。明明是她的娘,一直一直原来一直宠她宠得比糖还要甜腻的娘。想要哭,又怕得不敢哭,抽噎着改口:“小姐!对不起,小姐……。”
这么一叫,便有许多许多的心酸和疼涌上胸口,喘不过气来。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们了!七月啊!他不要了……不要了!”女人来回的走,使劲的揉着自己乌黑的长发,不停的干嚎,如凄厉的鬼。
小女孩缩着,将自己缩成一团,呆呆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来努力压住自己因为不安恐惧停不下来的抽噎,不敢出声,生怕引起疯了的她注意,她会,她会把自己撕裂。
然而还是没用,那样嚎着嚎着,女人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纳兰风!纳兰风!没那么容易!你不要想能有那么容易就那么一直快活!我不会的,我绝不会让你快活的!”
再也忍不住,小女孩断续的抽噎变成止不住地大哭,哭得女人立即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来。
“该死的!该死的!全部都该死!”女人仰天咆哮,红红的眼角滑落一滴泪,一把冲过去将缩在床角的小女孩抄起来,撞破屋顶,飞向天际。
呼呼的风刮涮着脸,头朝地脚朝天地姿势,让小女孩整张脸涨得通红,真的喘不过气来,胸口又酸又痛又涨,想要呕吐。
漆黑的夜里,模糊的地面飞快的倒退,不知道将会被带往何处,不知道……,为什么。
在心里一声一声地叫:娘。
在心里一滴一滴的流着眼泪,满腹酸楚地:娘啊!救救我。
他不要了,可是,我,也只剩下你了,还有你,只有你,最后最后的唯一的可以依靠的你。
求你,不要连你也不要我,要我改口叫你小姐也没有关系,我很害怕,好害怕,好害怕。求你,求你,不要也不要我,不要让我这么害怕着,娘。
飞了有多久?漫长得像永恒。漫长得让她再也不知道怎么回家。
一片宽阔得看不到边际,陌生的危险的森林里,女人终于停了下来,她丢下她,像丢一件垃圾一样,随手地抛下,然后转身就拔高又飞回天际。
想要叫,想要呼唤她,却不知道是要叫她娘还是叫小姐,哪样才能让她不生气,哪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回头看她一眼,哪样才能让她肯变回原先温柔的模样带她回家。
望着她,望着她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身影,孤独与绝望如掉落在全是冷瑟刀光的深渊,看不见底逃不出去,立时会被湮灭。
望着她,望着她越来越越来越看不见的影子,呆呆地望着,期盼着她能回头,哪怕只是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只要一眼,能回过头看她一眼,就好了。
可是,连这一眼都没有,就那样丢下她之后完全消失了。
“呜呜……,呜呜……,呜!”森林里响起隐隐约约地声音。
不是,不是她在哭,是有野兽,有可怕的野兽,它们要来把她吃掉,撕成一片一片吃掉,它们要来了,而她才终于能张开嘴发出声音大叫:“娘!娘!救我!救我啊!”
“操!”七月一脚将昨夜抱在怀里当抱枕的巨大佛像踹出老远,烦躁的扯着头发一屁股从铺着杂草的地面上坐起来,指着正要屁颠屁颠凑到她身旁的大王,破口大骂:“叫神马叫?!叫啊叫啊的!害我又做那样恶心的梦!恶心!恶心死了!今天肯定又是诸事不顺,喝水塞牙的一天烂天!叫!叫!叫的!”
“呜呜……,呜。”大王夹起尾巴快速后退,满眼无辜地看着她。
“叫!还叫!叫了叫你不要叫了!你还叫!简直是皮在痒啊!”起床气超大的七月一把扛起被她踹到一边的巨大石塑佛像,溲地扔向大王。
大王早有准备,七月刚把佛像扛起来,它就甩开了四肢狂奔,佛像落地之前,它就已经蹿到了破庙的大门外,然后回过身对着被巨大地冲击力搞得摇摇欲坠、尘土飞扬的破庙里面灰头土脸的七月,使劲拿爪子拍地呜呜狂笑。
七月满脸黑线,心中大骂这看不出是神马畜牲的臭狗真是愈来愈……狗模人样了!得治!小眼睛一转,斜飞入鬓的细眉一挑,七月拿手拂了拂满是杂草的乱发,做出了一副不打算再跟它计较了的平静姿态,和声喊道:“笑够了没?你过来,我问你老头哪去了?”
大王拿金灿灿的大眼珠骨溜骨溜转着上下打量她,不动。
“钱都被老头捂着,你不跟我说老头在哪,那今儿咱们两个是不去第一楼吃宗师肘、墨骨鱼、兰湘鸭、鲜遍天……了吗?”
七月每说一样菜名,大王就流着口水朝前挪一步,待她话音一落,大王已经箭步蹿到了她的身旁,使劲地摇着小脑袋朝她怀里拱去。
七月得意的咧嘴一笑,立马将自投罗网的大王一胳膊扣住了脖子,使出十八番无影爪对大王上下其手。
大王翻着白眼,呜呜傻笑着朝七月求饶,其实心里对她这种饶痒痒的攻击十二般的看不起!
待得七月好不容易觉得教训够了,日头也已经蹿到中天,一人一兽的肚子同时发出了打雷的声音来。彼此真挚的摸着肚子对望一眼,点点头。
大王退后一步,张嘴一吐,从嘴里呕出一张纸条。纸条虽然是从大王嘴里吐出来,倒是没有沾上它的口水,七月捡了看去,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出去了”。
唰地把纸条撕成碎片,七月一脚重重踢向破庙本就有点倾斜的梁柱,嗡地一声,庙顶一阵摇晃,抖下无数尘埃。
大王无奈的看着暴力的小主人,挠挠头顶一蓬金色短毛,又挠挠肚子。
“木有钱!我可是木有钱的!别指望我!”七月翻个身又倒回草堆,避开大王的眼光闷声道。
大王可伶兮兮的绕到她面前。七月又转了个身避开它。大王再绕,七月再转。
最后七月先转烦了,加上肚子确实越来越饿了,才一巴掌拍到大王头上,一骨碌爬起来瞪着大王骂:“你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藏了私房钱的?!给我坦白交代!”
大王呜呜傻笑,不予回答,只立即张开嘴,呃地一声吐出一个大大的木箱,然后屁颠屁颠地拿爪子推开箱顶,使劲拍着箱口朝七月示意,让她赶紧换衣服带它去第一楼吃饭。
“真他奶奶的又应了!今儿是喝凉水都塞牙了!”七月骂骂咧咧一手又将箱顶拍合,抱起箱子使劲朝大王嘴里捅,边捅边叫:“不换!老子今天懒得换!就这么出去了!”
大王虽然顺从的张开嘴将箱子又吸了回去,但打量着七月一身乌漆麻黑地麻质睡衣和鸟窝一样的乱发,那眼神,说不出的怀疑和鄙视。它可是清楚的记得,第一楼的门口贴着: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内。的大大的告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