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意同人结交的话,凭借跟着老头东南西北瞎走了一通得来的察颜观色本事,七月还是很轻易就能做到。接下来,除了炼器心得的交流,诗词歌赋、地方异趣她都能随口道来,两人相谈甚欢,看去就同真正的感情不错的兄弟一样。
不知不觉间,七月就将自己点的一桌子菜吃得精光,差不多到了最后要收尾的阶段。而金歌席间虽然不多言,但是捏住酒杯并不作辞,倒还有兴致再要壶酒清谈的样子。
可惜,七月本意并不是真心要同他做朋友。抿完最后一口雨前红线,七月打着饱嗝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微郝道:“金歌哥稍坐,小弟去方便一二。”
“七月不会一去就不复返吧?”金歌打量着七月,轻笑打趣。
“怎么会?!”七月立即感觉到了自己人格受了莫大侮辱的架势,站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钱袋拍到桌子上,叫道:“我可不是要诈你付我饭钱!钱袋我就留这儿了,待我方便回来,咱俩再一起去一处温柔好地方耍耍如何?”
金歌微微低首,挑眉轻笑,低声道:“原是一句戏言,七月小兄弟倒是当真了。自然是好的。”
那一番姿态,又有一股艳色从他眉目间流转而出,如青翠的柳条荡过绿的湖面,是极轻柔的秀色,叫七月看得又呆了一呆,暗道,这人的魅力全在无意之间,一个男人却跟妖孽一样,不好,不好。点点头,便匆匆离了席位。
这一离席,当然是木有再回去的道理。至于钱袋,里面虽然有钱,但不过是二三十个铜币,还抵不上一小口雨前红线的要价。
七月一下楼,大王也早就等着跟她会合了上去,主宠两个都是无赖惯的,七月一打口哨,大王就知道是要撤的暗号,先她一步就溜出了楼。
白吃了一顿好食的七月心情甚好,对大王说道:“今天我看来气色不错!不如去赌两把?”
大王打了个饱嗝,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跟在她屁股后面,不予置评。
“你不出声,那自然是也觉得我今天运气极好,应当到赌场去再赚些彩头了。嗯嗯,不错不错,就应该这么办!”七月两手一拍,自言自语得兴高采烈,完全忘了早上还说自己今天必定是喝凉水都塞牙诸事都不顺的一天烂天这样的话。
大凡开赌场的,自然是没有肯赔钱的道理,就算一开始让你赢点,那也是要将你吊住的饵。而大凡好赌的,赢了便就想要赢更多,输了便想回本,也是没有几个能真讨得好的道理。
在赌场耽了大半个下午,出来的时候七月呕心气血绞尽脑汁抠出的私房钱,就全没了。最终还是应了她早上一起身那句诅咒。
没了钱,一人一兽垂头丧气的在火镰岛的街巷上游荡,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夜市。这时正是火镰岛上夜市张灯的时刻,夜市上花样百出的小食和玩艺让她两大流口水,满心懊悔和互相埋怨间,一撇眼,却看到金歌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冲她颔首微笑,吓得七月赶紧转身就逃。
乖乖个隆冬,火镰岛那么大,夜市里那么多人,怎么就能这样狭路相逢,看来今天的霉事还没完。七月边跑边又怪上了大王,对跑得比她还快的大王怒目而视,要不是它害她早上做了烂梦,今天本来应当是个随便吃了白食还能大赢一把的好日子才是。
认真说来,七月跟老头到这火镰岛不过是最近的事,对这火镰岛上的街巷其实并不熟。而如她自己所说,今天的霉事应该是还没完,不知不觉间就跑进了死胡同。
但回头,类似金歌追来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就在转角之处。
倘若被追上的话,自己能拿什么抵债呢?七月摸着下巴,盯住了大王。
大王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朝七月张牙舞爪呜呜大叫,它自己可没有诈人白食吃,它那一餐可是自己卖萌得来的报酬,凭什么要为这无良主人卖身抵债?!
七月拍了拍大王的脑袋,蹲下身真挚的看着它。
大王被七月看得步步后退,脑袋摇得跟泼浪鼓一样,绝不妥协。
七月保持蹲着的姿势,一点一点向前挪,依然真挚和充满了愧疚。
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转过弯朝这死胡同内来。
七月的眼神越发的忧伤与愧疚,大王的脑袋上起了一层薄汗。
近了近了,终于来了。大王垂下了脑袋,缴械投降。七月一把抱住它的脖子,在它的脑袋上大力亲吻,亲密的同它做最后的告别,无视那重重的脚步声靠近,眼中溢满了泪水。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老头卷了全部的家当抛弃我走了,想去找份工作人家又嫌我年纪太小不要我!我错了,我不对,我不是人……,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把我这最后的相依为命长大的小狗,把大王牵走当我欠你的饭钱吧!它虽然不是一只性格温顺的好狗,但是抓耗子杠木头洗地板什么都能干,肚子里还有一个储物袋……。喔……,你拿走吧!把最后的它拿走吧!满眼泪水的七月想好了台词,抬起了头准备作战。
但来人却不是金歌,而是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身黑衣的大汉。
の,不会吧?满眼的泪水霎时无影无踪,台词也全忘了。金歌竟然认识当地的黑社会,直接找了打手来对付自己?不像啊!同他讲话的时候,看他的样子确实像个外地人,而且是个没多少经验单纯的世家公子才是啊!
那大汉气势汹汹的朝她与大王逼近,全身肌肉偾张,好生怕人。大王呜地叫了一声,箭速缩到了七月身后,将她朝大汉拱去。七月立定脚跟,伸手朝后抓,打定主意真要卖了大王。
僵持间,那大汉却突然拐了个身,推开她两身旁一座小屋的大门进去了。
这一人一兽白彼此抛弃了一把,吐出口气,都摊了下来。
歇了一会,又开始一个骂一个呜呜叫,互相秋后算起帐来,在这小胡同内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她们两个吵得虽狠,却没有那大汉进去的小屋内突然爆出的嚎哭声响亮。
哭声尖利又有悲痛欲绝之势,绝对是个女人的哭声,有八卦!七月迅速闭上了嘴,将耳朵贴到了大汉没关严的门缝上。大王也不呜呜的跟她吵架了,紧随其后贴上兽耳。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说!打从我嫁到你家,有哪一点对不住的地方?!哇哇!我的命好苦啊!哇!我的命好苦!”
“少废话!钱你都藏在哪里了?!还有把这屋子房契拿给我!”
“哇哇!你要在外面养女人就算了!还要把房子都拿去卖掉!哇!没有!没有!”
“给不给我?!不给我我他妈的打死你!”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你哪次不是用打的啊?!来,打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刚刚那个男的在外面包了小三,钱花光了,就回来拿,他老婆不给,他就要打她,还要把房子都拿去卖掉好跟小三快活!她老婆就一哭二闹马上要三上吊。七月与大王听浑然忘我,迅速对全部信息做了个汇总,对那个大汉的老婆致以了十二分的同情和紧张。
然后,门开了。紧紧贴在门缝上的七月与大王都跌到了门内。
一个扎着羊角辫五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们。屋内的嚎哭声与殴打声都暂停了一下。
尴尬的七月同小女孩嘿嘿傻笑一声,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然后同大王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临逃走之前还不忘快速瞄一眼汉子老婆的模样,黄汪汪的脸上都是鼻涕眼泪,衣衫又破又旧,跟她猜得大致不离。女人啊!如果不知道爱自己,那就注定不会有人爱。
她跟大王一离了几步,身后的打骂声和哭声又爆发了起来,这次大门全开,比贴着门缝听还清楚,跑了两步,七月跟大王的八卦之心不死,缩在胡同转角的地方又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