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抬头细看“青烟女”的虚貌。披散的情丝上戴着一个白兰花织成的花环。柳眉灵眼小樱唇,这精致的五官不就是董淳青吗?头七还没过就回魂了?他又想:不对,这装束,再哪见过?瞬时颦眉。
这让俊看得出神。此时,眼前虚幻的“青烟女”对他微微一笑之际,灵剑合上,缓缓飘到俊面前。俊伸出右手,刚才还飘着的剑乖乖的偎依到他温暖的掌心。
“王爷,这是?”只听过洛水神仙与曹氏三公子相会的神话,可真没见过“神”出现。慧妃敛敛袖子,莲步到俊贤王身旁,问不出个为什么。心里有千百个疑问。
“奇迹要出现了。”俊扬唇一笑,语毕,虚魂落在纹丝不动的躯壳旁,手掌怜惜地抚着途上了少许脂粉的脸皮,又拨拨3额上的刘海,随着手掌移动,宽袖便在那副躯壳上随意游走。
当覆上那座躯壳的心胸,瞬的兰花朵朵在纹丝不动的躯壳与虚幻的魂魄间飞速盘旋,在场的人看得目不转睛,看着虚幻的灵魂没入了那副无声无息,静止了三天的躯壳。
不久,那缕青烟灵魂已经无影无踪,天色回转明亮,魂没花落不止,慧妃伸手接下零碎的几朵,这是奇迹的证明。堂内瞬时遗留一地白兰花,发出阵阵幽香。
山海郡王见此神景,不忍俯首,挽袖,捡起一朵幽兰,举置高挺的鼻前,感叹:“神女有情,天命花落下,再见重生时。”
俊终于等到奇迹的出现,却未见淳青有所动静。他等不及了,速速上前一探躺在板子上的伊人是否恢复气息。已不发觉淳青刚才那一霎给他换装,发髻上别上了两朵幽香白兰。似是俊逸爽朗,观上却是温柔蚀骨。
蹲在她身旁,凑近她的鼻孔,感受着气流,她的呼吸多么温静柔弱,也难怪见不到她第一时间睁大眼睛看他一下。拨拨她的刘海,她的脸他摸不厌,内心万分喜悦,热血汹涌的他有一口吻下去,把沉睡的她吻醒的冲动,只可惜这是大庭广众。
百般无奈之下,捏捏她秀丽的鼻子,脸色露出欢颜。山海郡王看见笑颜,便知,奇迹真的降临在他们身上。
抱起不愿睁眼的伊人,喜悦两字写在脸上。对一旁惊讶的道长、僧人说:“各位道长、各位法师,这几天辛苦了,但恐怕是白忙一场了。”听到这话,他们当场僵直,连慧妃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对身影。
明明人死不能复生,但……
他依然把她抱回萧云殿的内堂。吩咐宫娥为她洗净殓妆,好让她睡个安稳。可是,他吩咐的,大家都在双手颤抖下做到了,他自己却做不到……
已经入夜,房内点起一支红烛,闪烁着点点微光。
“你说呢,你这样死后复生,本王是不是该走万里到扬州下聘,还要奉上百万礼金啊?”他就在床边的地上坐着,自言自语:“到时不要怪本王太奢侈,这可是爱你才用几百万两金子……”唠叨完,自个儿嗤笑一下,油然发现自己还有幻想、婆妈的时候。
“王贤俊,你有完没完,从下午一口气叨叨念念到这天都黑了,到底让不让我好好睡啊?”董淳青躺在床上,眼睛却一直闭着,懒洋洋地说道。她又把手伸出被子,抱怨:“你这就叫爱我,你在折磨我,我头痛,求你就别吱吱唔唔的了。”
还真想不到躺过棺材的师妹竟然多了几分懒惰,还不停抱怨自己唠叨,双臂趴到床沿,盯着依然不肯睁眼的董淳青,小声问:“你都醒了,就别睡了好不好。”
“不好!”慢悠悠得答道,倏的,不管多炎热,一把拉过被子把整个头也蒙起来。
像小孩撒娇那般可爱,让他在永和宫別苑那股冲动再次燃烧起来。“头痛?”凑近掩盖她脸容的薄被,皱皱眉头道。他又托托腮,嘟哝:“本王有个止痛妙方,可不用睡的。”
然而在被子掩护下的她才不管他说什么。见她没握紧被子,好玩的俊轻轻掀开薄被,嗅近久违的诱人香气。拇指刮刮她柔软的柳眉,呼吸的交流之下,幽静的夜,他醉倒在伊人面前,薄唇栽向黑夜里诱惑的樱桃。
血液极速串流,让两人如浸泡在沸水当中。淳青感觉快要窒息,虽然这是爱的冲动,但她不禁埋怨想:王贤俊,你这到底是爱我还是想我早点升天啊?无力地推拒着他这份冲动。此刻,她唯有使“阴险”的。
她举起双臂,袖子随之滑下,微微红光下犹如看到两束红烈的火焰攀上自己的颈项。正当以为身下的她需要更多,喜上心头要发动攻势时,不料,脖子千万血道被纤纤指头连带脆弱的皮肤揪起。
俊不禁“啊”的痛叫。却又不敢痛快大喊。离开那曾被制服的醉人的“白兰花”,抚着痛处怨道:“不用这么阴狠吧?你到底是不是董淳青啊?”
点点烛光看不到淳青懊恼的样子,淳青颦眉厉眼,说:“想我再死一次就继续下去,饿狼!”她声音有点沙哑,也自认手段有点阴鸷。
疼她纵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要她死?听她这话,俊也只好乖乖“就范”。
德妃得知皇权濒危,便帮玄帝求助徐太傅跟太皇太后说说情。不料徐太傅也烦恼,重新训导君王可是太皇太后的命令,不是随便应付了事的。要是出什么问题,他这副老骨头就少了个头颅了。
徐太傅无奈地绷着脸对娇气的女儿说:“我的宝贝女儿,这事不是你爹我说了算。还要太皇太后点头啊。”
徐太傅是看着玄帝从捧着书来读到上朝执政的,不过,也不知怎么的,三年前,俊贤王一回来,玄帝的作为远远不及俊贤王成熟。徐太傅摇头叹息:“难道皇家的人都需要磨练?”
爱的神话传遍后宫,得知董淳青复生,玄帝的心万分的不依。他狠狠把纸张抓皱,他心里凌乱:你们都反对朕,要朕销毁册封,朕偏不,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处心积虑篡位的人连朕喜欢的人也抢走。
原来,天生霸道、自以为是的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
历经生死,淳青也不知该用哪个身份面对整座宫城。论情,是俊贤王的妻子,论义,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采女,而且…这个义…不是义气的义,仅是众所周知的“意义”。
抬头看着无云晴天,她感到迷惑了。醒来几天除了听到玄帝从政权力被削的事情,就一直烦这问题。
“啊?什么?干爹您是说皇上自请俊王爷考核?现在就在御书房?”突然,一个小太监在杜总管面前惊道。
“嘿!”杜总管打了他的后脑勺一下,用那娘娘调来低语训斥:“你不要命啊?说这么大声,不怕周围的人听见都跑去当眼线,添油加醋说错些什么的?到时候惹怒了谁你我都得人头落地。”
“御书房?”淳青敛敛袖子,皱眉想:会只是考核那么简单吗?管不了太多,直奔御书房而去。
耍开一群宫娥,独自莲步在环绕御书房的走廊上走着,她边走边低头,耳廓贴到到纱窗外,隔墙探听着里面的动静。
……
“皇叔,今天侄儿不怕开门见山,侄儿不是求考核,侄儿想既然淳青已无大碍,是否应该……”有话不必尽诉,俊已明白玄帝的心思。
“侄儿想要臣把淳青交出来?可以!”顿时让玄帝心大喜,俊继续悠悠说下去“除非……皇上可以承诺把三个权利至上的奸妃……”说罢,手掌平举在颈喉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转而又说:“把淳青册立为至高无上的尊皇后,从此,后宫权宠归她所有,不知皇上能否承诺。”俨然他胜券在握。
“皇叔,这…实在…是在为难朕吧。宫外上至大臣下至平民亦可三妻四妾,朕在皇宫独纵一妻,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啊。”玄帝无法不承认自己对淳青只能够承诺短暂的欣赏。
“哼,早知道你会舍不得三千红颜。”俊哂笑一下,髻上麒麟顶戴微微晃动,犹如对身边的君王发出鄙笑的声音,微微侧视他一眼,厉言:“作为至高无上的君王,真谈不上对一朵纯洁的白兰花情有独钟,臣为皇上感到可惜。”
然而他们的对话把淳青惊到,瞬时捂着心房,冷汗直流。
愤怒他们的幼稚,把爱慕的结果比作成一场权利的交易。不顾一切,冲破守门太监阻挠,一把推开书房两扇轻门。两人霎时停止对话,不约而同望向门外——不就是让他们变得幼稚的人吗?
淳青现在一点也不觉幸福,后悔因为爱的执着而重生,眼皮渐渐垂下,低声苦言:“还真宁愿自己真的死去,没有回来的一天。”
俊一把捂上她的嘴唇,问:“你在说什么?”
她一手甩过,推开他的制服,低语:“不是吗?你们现在这样,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你们争执,举国不兴,而我,对着你们就两边都不是人。”她越说越激动。
“淳青……”玄帝倏的无语,他以为自己还有勇气说出爱的海誓。
“不是我孤傲,是我无能为力去面对你们的“爱”。”说完,抬起手臂,长袖遮眼,匆匆离开御书房。晶莹的泪水沁湿了轻柔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