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掌端起热茶暖暖初冬带来的口腔的寒气,敛敛长袖,扣起兰花指,直指侯羽菲的圆腹,温声细言:“小主的活宝也快满七月了吧?”
侯羽菲一点也不明暸淑妃的意图,她腹中孩儿多大又何干?恳恳细声回答:“回娘娘的话,的确快慢七月了,未知……娘娘忽然问起是……”
“呵!”阮淑妃哂笑一下,放下手中的白陶茶盏,“本宫以为自觉得你傻而已,原来你真的那么傻,一窍不通啊。”阮淑妃半眯着眼,内藏暗涌。
她继续说:“你有活宝也别忘了永巷里还有一个人同样也身带活宝啊!”阮淑妃此话激起侯羽菲的警觉,眼神不禁迷离。
淑妃望其警觉生畏的表情,幽幽问道:“与其看着自己的活宝比一个卑贱之身的人迟一步出来,何不现在就一解对方的筹码?”淑妃脸上衍生着不可言喻的奸媚,“想知道她怀的是男还是女吗?”
淑妃此言一出,成功挑起侯羽菲的好奇与急切心态,她一愣,低眉沉声说道:“知己知彼的事情,乐此不疲。但……怀胎毕竟需十月,孰男孰女揭晓于降生时。”
“本宫刚不是说了“现在”吗?”阮淑妃不停在侯羽菲心里制造着深奥。
“现在?难道……娘娘是……”侯羽菲猜到了阮淑妃的计谋,但她只猜对了一半,她不敢说出来,这专门在孕妇身上制造意外的事情很折德。
可惜,打从尹贤妃进了永巷,谁不知道这后宫阮淑妃称霸得势?侯羽菲偷偷瞄了淑妃眼里势在必得的奸狡,抓紧袖口皱眉深想:淑妃的自以为是,不是自己能劝阻啊!然而,她只想到这点,真太单纯了。
而在永巷……
十月初冬对于董淳依来说十分难熬。怀上一个小孩,身体负重,虽说在永巷不是不能能饱餐,只是一个人的食量可要喂饱两个人,不禁让她觉得犹如深冬直杀寒舍,寒风蚀骨的感觉她多添上几件厚衣服也无法抵御。
物尽其用,永巷不缺米粮,少食多餐也罢,穆溧阳又趁董淳依动手缝衣之际到简陋的厨房为她煮上一碗白粥。好比常常饥饿吹风的感觉的确不好受。
“淑妃娘娘到……”永巷大门外传来通报声。董淳依放好布帛针线安稳地坐着,她心想:阮淑妃十有八九应该是来找尹贤妃磨嘴皮子的吧!
扶着失修的墙板还有褪色的柱子,捧着圆腹步履艰辛地出到偌大的庭院迎接。毕竟,阮淑妃的势力不可少看,她想做什么也不容猜测。小小礼节也不可怠慢。
她屈膝温声道:“淳依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董淳依不敢在老虎面前耍大刀,她还没这样的能力去招架淑妃的气焰。居住在永巷的她学会了收敛。
阮兰十分满意,装作自然点头迈步向前,幽幽道:“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永巷的缘故,现在什么话都中听。”扶着圆腹缓缓站正的她还没稳好身子,淑妃便向她更迈近一步。
假作不经意之时强力碰过淳依撑开的无力的臂弯。笨重的身躯被撞到,腰臀霎时如大石沉沉着地。此时阮兰仍假作不清楚说:“烟媚姐姐呢,怎么就你一个出来,不见她呢。”一脸狐假的阮兰仍往尹烟媚的居所张望。
与此同时,“嘭”一声打碎陶碗的声音同时响起。
穆溧阳丢下手中托盘,冲到淳依身后,撑起淳依的腰背。淳依被阮兰撞跌的一幕她看得一清二楚。现在淳依正一个劲地叫痛,她冲大门的值守太监喊:“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快请太医。”
阮淑妃则露出奸媚的笑容。反正,她想得出此计,必定瞄准了一只代罪羔羊,好向永和宫长辈交代。
七月临盘,不论小孩或产妇都有生命危险。房间不断传出嚎叫。淳依躺在床上扭动着身躯,额上冷汗与热汗如潮水暴涨。
太医、稳婆都正急,等待脆弱新生命的降临。然而在门外的穆溧阳把阮兰拦在永巷之内,厉眼直视她。道:“阮淑妃,不要以为在永巷的人都是疯疯癫癫、傻傻痴痴不懂人心,你想做什么,做了些什么,我们指证不了,但天知地也知。”穆溧阳因为董氏姐妹变得强悍。
“你这个小小奴婢不要以为有太皇太后撑腰就可以口出狂言。”阮淑妃才不怕一个跟慕容月明张相一个模样的婢子,说什么,随她罢。她不屑看穆溧阳一眼,打了个哈欠。
“是奴婢狂言,娘娘见谅。”口中虽然认错,但不羁的眼神提示着她小心大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拖着六尺长袍的太皇太后终于踏步而至,进到永巷,听着叫痛声,她第一时间就追究淑妃的责任,问:“谁叫你来这里的,哀家不是说过谁要进永巷先来找哀家拿贬废书吗?”
“阮兰知罪,求太皇太后饶恕。”在太皇太后面前,她不敢嚣张,立刻跪下假作求饶。
“罪?你的罪抵得上两条命吗?”太皇太后怒道。
“其实……其实……阮兰是迫于无奈……才……”她说话吞吞吐吐的,让太皇太后懊恼不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在哀家面前演无辜!”太皇太后凤眉一横,大怒道。
“这……其实……其实……这事情,阮兰……阮兰是……是迫于无奈。月韵宫的羽菲妹妹跪求阮兰帮她辟除永巷的最大威胁……所以……”
一切是阮兰给两位孕妇布下的陷阱。如今董淳依早产危及生命,侯羽菲则成了幕后黑手,她的替罪羔羊。
太皇太后不禁嗔怒:“这后宫的人是造孽!”眼神却不断大量阮兰。
孩儿落地呱呱叫,淳依辛苦诞下七月皇子,身子虚弱的她已经无力说话。太皇太后往房间里看了看,又睨了阮兰一眼:“那你可以告诉她,世事总不会顺着你来!”转眼吩咐绮襴留下,“溧阳,你陪哀家到永和宫带点东西给淳依跟小皇子。”
幽幽寒风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宫道上人们眼中没有美景可言。太皇太后问了一句:“月明,你相信阮兰的话吗?”
冬风降临花无笑,寒气浮然枝缺衣。走在宫道上,穆溧阳恢复慕容月明的身份,她步履从容跟随太皇太后,银铃细声回答着太皇太后的问话:“说实话,月明并不相信阮淑妃的不打自招。”
太皇太后微微侧头,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默允她把推理说下去。
慕容月明微微俯首,继续道:“居住在盈香阁的答应侯羽菲虽然不是月明亲自殿试过关的秀女,但以前从烟媚姐姐口中得知盈答应虽然乞求权宠,但她思想单纯,并非设计老手,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更何况是借故要一个婴孩的性命?”
“那月明是认为一切都是阮兰在空口说白话?”太皇太后小声问。
“八九不离十,只差凭证。”慕容月明也低声回答,生怕身后的宫婢有的是阮淑妃的眼线。她靠近太皇太后耳边低声说:“太皇太后想想,贤妃下台,后宫无人不清楚现在是阮淑妃的权力独霸后宫。然而,淳依跟羽菲小主随时都会母凭子贵而夺去她现在至高的权力。所以……”这次轮到慕容月明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太皇太后。
“那哀家明白了。”太皇太后轻轻点头,“明昊似乎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这也应该是你回归掌管的时候了。哀家相信,淳依在,她是你最好的姐妹也是你最好的智慧锦囊。你认为怎么样?”
“太皇太后……这……”
“不要用任何借口来推托哀家,哀家答应过祖皇帝,要看着俊王爷得到幸福。当下后宫暗波四伏,哀家连后宫的事情也处理不完,怎样处理俊王爷跟清丫头的幸福?”太皇太后语重心长说道,“就当是帮淳青一个忙。”
“太皇太后,这恐怕月明无能服众啊!”慕容月明微微低头,泛红的双颊上双目迷离。
看她一颗头脑低垂,俨然失去应有的自信,太皇太后轻轻叹气问道:“那你爱明昊吗?”倏的,慕容月明便抬起头,双眉不禁微微颦促。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在深宫的爱除了像负担,亦难以得到对方的答复。
“哀家做主怎么样?”
“不!”慕容月明生平第一次如此直接推拒长辈,“承蒙太皇太后信宠隆恩,作为姬妾的还是要尊重陛下的意思。况且爱不是死死纠缠。”
语毕,身后传来“啪啪”的鼓掌声,乍见是一身明黄绣龙袍子,不用问是他谁,答案一目了然。玄帝昂首笑道:“穆溧阳,不,慕容月明,好一个德贤具备的姬妾。朕不好好抓住哪有脸再面对神阁里的列祖列宗?”早在永巷对她生有一丝缱绻。
“奴婢参见陛下!”一身婢仆装扮的她向瞬间出现的玄帝行跪首礼。同时,只见太皇太后身后的婢仆被玄帝吩咐退后三尺之远。
“既然是慕容月明,身居正二品妃子之位,何必下跪。”玄帝双手交叉在腰后,依然昂首道:“速速起来,你屈居永巷诚心照顾淳依有加,朕必须赠送你一份最美的礼物。”今天,玄帝并没说“赐”,并没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
“谢陛下……”慕容月明细声回言,微微抬头,缓缓起身,实在不大相信自己耳里听到的,眼眶中泛起热泪,“陛下……是……”
“杜鄄,稍候到永巷宣旨去。”玄帝故作悬疑,慕容月明微微侧头一看,杜总管手中的确带着一个明黄的锦帛卷轴,“朕还是先到尚药局跟珍栀房一趟。”
“嗻……”
不只是杜鄄手中拿着圣旨,还有一顶锦帐宫轿,一群宫婢。
太皇太后见状,看着玄帝远去,满是皱褶的双手包裹着慕容月明的双掌,慈祥笑道:“好了,依哀家看啊,你还是跟杜总管回去领旨好了。”
皇子出生,惊险齐来。呱呱叫声下,玄帝已经升格为一位父亲。俊倚靠在王府亭台的围栏,闭上眼睛感叹:“这个侄孙也来得太早太意外了吧,本王的头发还乌黑亮丽。”皇宫的消息不论好坏,依旧一时传千里。
忽的,藏龙的到来打断了他的闭目感叹。绮襴花枝谢,幽风冥来声。藏龙合拳俯首作揖,正气爽然道:“王爷,皇上急召!”
“哦?!急召?”俊的宽背离开围栏,“什么事情?”
“属下不清楚,卧虎已经在府外备马。”藏龙一本正经回答俊的话。
“好吧,卧虎跟我去一趟就可以,你跟覆雨、翻云留守在此。待会会有商家送货到王府。”俊落落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语毕,提起精神昂首阔步直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