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经捕头的疑惑,张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笑,说道:“报上去就好,我还担心动手早了呢,现在看来是刚好合适。”
“动手?教主做了什么?”经捕头一直都不相信张山会轻易的放弃官契,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估摸着他打听刘县令的事情,八成是和大鹿角山的官契有关。
搓着下巴,张山乐呵呵的刚要回答,正瞧见杨庆等人拎着猎物回来,便一指他们。
“经老哥想知道,便自己看吧,他们已经回来了。”
一次收拾了八九个猎户,那夺来的猎物,自然是不在少数,杨庆领着师弟们,是人人手提肩挑的,看着就和赶集回来一般。
只是刚刚才听到张山说‘动手’二字,经捕头心里清楚他们肯定不是去赶集了,脑子一转,惊道:“张教主,他们这是去抢了猎户?”
“不错,早市里的猎户有一个算一个,无一漏网,而且不止是今天早上,以后也是一样,但凡是未经我魔教允许,就敢偷猎野味卖钱的,通通都是这个下场。不过,经老哥你说的‘抢’字,还有些不恰当,应该是教训教训才对。我魔教虽说不是名门正派,可也做不出劫掠一方的事情来。”张山一脸正气的纠正经捕头话中错处。
“这和抢有区别吗?”经捕头在心中念叨,只是他并未直接把话说出来,而是劝道:“教主既然想在鹿镇布道传教,像这般‘教训教训’的事情,做起来恐怕会有些不妥吧。他们若是告到了衙门,刘县令那里可不好说话。”
张山脸上一凛,说道:“有什么不好话的!猎户们若是去旁出打猎,我魔教自然管不到他,可既然是偷猎自大鹿角山,便就是该教训。众山贼弃恶从善,归化安置,总得有个活命的地方吧。刘县令事先许下大鹿角山来,现在正是应诺的时候!”
“这…这不对呀!”
经捕头惊呼一声,别人不知道大鹿角山的情况,他却是最为清楚的。大鹿角山的事情,最初的时候,就被刘县令给否了,而张山在知道这个情况之下,并未再提别的要求,怎么现在忽然又变成了刘县令许诺了呢?
经捕头心中惊讶,可脑子转的却不慢,记起来张山向他打听公文的事情,立刻便琢磨出一二来,张大了嘴惊道:“教主是想要逼着县太爷就范!”
确实是逼迫,张山的打算就是要逼迫刘县令吃下这个子虚乌有的许诺!
现在魔教打了猎户,扬言大鹿角山是魔教私产,闹到衙门里,刘县令不外乎是两个处理结果。
一是秉公办理,判杨庆等人一个打架斗殴,抢夺他人财物的罪过,自然就能让张山的算盘落空。
可是这样一来,便就有个后果,那就是张山九成九会带着人再做回山贼去,甚至于在落草为寇之前,先发狠心直接做掉他这个坏了好事的县令大人。江湖人高来高去,像这般的例子并不少见,事后纵使有六扇门的高手前来缉拿,但他这位县令大人都已经死了,又有什么用处。
而且就算是张山等人没有发狠心,下杀手,即便只是再做回山贼,这个后果刘县令也受不了。要是在公文送到广元府之前,魔教闹便由他闹去,至多就当山贼压根就没荡平过罢了,以前怎么过,今后还是怎么过。
只是现在公文已经送到了广元府,估计刺史大人都已经翻阅过了,弄不好心血来潮之下,甚至刺史大人会把这个功绩,转手又上报给了京师。那么此刻,这些人再次落草为寇,不论等待他们的是朝廷兵马,还是其它的什么罪过,反正刘县令一个安置不善,逼良为寇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如此一来,别说是升官发财了,就算是拿下他的乌纱帽,都算是轻的了。若是真被京师给知道了,他的身家性命都堪忧。
所以刘县令只要不是个糊涂到家的蠢蛋,那么所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认下张山放出去话,将大鹿角山认作魔教的私产,再赶紧新造地契。这样一来,刘县令虽然心中不舒服,可能会被气得吐血,但却无过错。
平安无事,和乌纱官位之间,想来刘县令知道该如何选择。
经捕头是公门里的老手,对于这些道道很清楚,脑子转了转,便就明白了张山的全盘打算。惊讶归惊讶,但也有些佩服,这位张教主只是月余时间,不但在沙河县将魔教的名号给打响了,居然连官面上的事情都十分了解,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县令大人都算计了,实在是太让人惊奇了。
他哪知道张山现在虽然是个纯粹的江湖人,可以前却是个现代捕快,也属于是公门中人,对于官场上面‘欺上不瞒下’的窍门,当然是一清二楚。现在既然刘县令已经将公文送上去了,再想要反悔按下,可就没有机会了。
经捕头这正惊讶和佩服着,张山笑了笑,提醒他道:“那个王员外正领着猎户们过来,估计是找我说理呢。老哥若是没事,请从后门先走,刘县令那里还要老哥去报信。”
王员外带人过来了?
经捕头一愣,点点头,心说自己确实要早一步离开。要不等到两帮人说起理来,让自己来确认鹿角山的归属问题,那可就麻烦了。要是不认鹿角山是魔教私产,便是得罪了张教主,要是认了,便是得罪刘县令,还是早走早好。
“多谢教主提醒,那我便先告辞了。”
拱手告辞,经捕头进了后院之后,侧头瞟了眼饭店前面,瞧见王员外此时才刚刚出现。他不由得大感诧异,暗道这位张教主的内功,难道已经高到如此地步,居然耳聪目明到如斯境地。
他自身的武艺不成,但没少与江湖人打交道,知道一个人的内功有成之后,有个显著的特征,就是耳聪目明,听音辨位。只是这种境界,起码需要练武者十二条经脉全部打通,才会出现,所以经捕头向来只是听说过,却没有亲眼瞧见过。
今日总算是看见活生生的例子了,便又高看了张山一筹。
张山见王员外领头,带着一群猎户,气冲冲的过来,将门口正在念福音书的信众,都给冲乱了。
冷笑一声,张山抱拳问道:“王员外这么早来,莫非也是来念福音书,请天魔怜悯的?”
“姓张的,你装什么蒜呀!自己做过的事情,你还能不清楚吗!”王员外一脸通红,愤愤的说道。
他现在很气愤,十分的气愤!
这几天鼎香楼的生意很好,所需的野味甚多,所以专门有那么四五个猎户,每天所打的猎物,通通都销给鼎香楼。只是今天一早,店里的大伙计便来同他禀报,说那几个猎户不但没有送野味来,而且还把活给推了,说不敢再卖野味给鼎香楼。
一听到这个消息,机灵的王员外立刻就警觉起来,他意识到有一个阴谋,一个针对他,针对鼎香楼的阴谋。
果然,跟着就有一批猎户来找他商量事情,在知道魔教弟子们扬言大鹿角山是魔教私产的情况后,王员外大惊失色。这个事情要是坐实了,岂非是直接断了鼎香楼的生路!好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没有了大鹿角山上的野味,鼎香楼难道改去卖驴肉火烧不成!
不过气愤之余,王员外倒没有惊慌失措,生意人的手段,他见识的多了。张山的这个法子,不会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难题,也自觉不可能是最后一个难题,安抚安抚猎户们几句,便带着人来和平饭店说话。
既然张山已经动手了,那么他王员外也不必客气,说话都带着火气。
“大胆,敢在教主面前如此放肆!”刚刚才动手打了人的岳卓林,大声的训斥道。
对于王员外这个把借东风变成抢东风的生意人,岳卓林是一丝一毫的好感都没有。敢从魔教的饭碗里抢肉吃,岂非是活腻味了!有大师兄打头,其他的魔教弟子,也都愤慨起来,嚷嚷着要动手。
这可把王员外给吓了一跳,他才想起来和平饭店的这些位,可不仅仅是生意人,还是江湖人,并且武艺都不错,起码在沙河县是有一号的。真要是动起手来,别说是身边的这几位猎户了,就算把临江鲜还有鼎香楼的所有伙计下人都加上,也不够他们打的。
自己捐了个员外的身份,有官身在能使江湖人投鼠忌器是没错,可是他王员外不怕丧命,却怕被揍呀!
有人唱了白脸,张山倒是和气了许多,摆摆手,制止住想要动手打人的杨庆,笑道:“王员外莫怕,天魔怜悯,这么会与你做口头上的计较。今天带着这些人来我这,想必不会是喝茶的吧。要真是喝茶,我得事先和你说好了,和平饭店的茶都是好茶,一壶两枚大钱,不像你鼎香楼是任喝到水饱的。”
“谁要喝你的破茶!我且问你,魔教纵容弟子伤人,究竟是何道理,莫非沙河县里就没有王法了!”王员外没有张山多客气,张口就拿王法压人。
在场的信众一听事关魔教弟子,也都不再念福音书了,全都盯着张山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