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雀声惊起,她抬眉,在斑驳的影光里侧窗而望,看见丫鬟绿尤款款走进院子,惊起草地里几只觅食的雀儿,蹲下身拾开落下的枯木,然后朝四处望了几眼,撅着嘴朝里面来了。
她扬起嘴角,铜镜里姣好的容颜,便似悄然绽放的花朵,美而不华,倾而不丽。
这小妮子,越来越爱显摆那臭脾气了。
“小姐,那几个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枝桠掉在院子里,都不知道捡拾捡拾,万一小姐出门碰着可好,他们谁担待得了责任?”绿尤一进门,就破了口的说,脸上挂着怒气,一脸不悦。
她望着窗外洒落的阳光,扶了扶垂坠的秀发,侧脸反问她:“那绿尤倒是说说看,如何才能让他们安分守己,乖乖的听我差遣?”
她一皱眉,这个问题她倒是未曾想过。
自从她大病好转,气色恢复之后,掌事安总管便调来了这几个丫头,说是自己待嫁前事务多,需增些人手,她含笑着谢过,背过身,却轻轻叹了一气。
她何曾不明白,这是他们对自己的监视,以防再发生不测和意外,到时出了事,壬家怪罪下来,他们没法担待。
哪里有如此好心,不过是在事先订好的日子里,她无故跌进了院子后面的荷塘,害得婚礼延迟,壬家老爷有些怪罪其人之罪而已。
“绿尤,你说,壬浚会娶我么?”她有些惆怅的望向窗外,低眉掩去眸子里的失落。
“小姐为何说此胡话?三天后便是你们的大日,这怎么是假?大夫人若是听见小姐如此冒失,定是会责罚的。”绿尤的脸上飘起一丝焦虑,她记忆深处,还抹不去曾经那惨烈被训的日子。
“况且,壬少爷不是一直说要娶小姐么,怎会不娶你?”绿尤补上一句,“小姐一定会幸福的,比现在还幸福。”
她慵懒的伸了伸懒腰,起身出了房门,她想,自己的再次存活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割舍不下的爱情,还是被动受辱,没有翻身之日的身份,还是莫名其妙落池的背后阴谋。
她小苏,应该要重新活过,摈弃从前,活出自己想活的。
院里的石凳上落了一层枯叶,她抬手将它拂去,然后坐了下来,望着四周的静谧,静静想着心事。
一道黑影从侧面闪过,她一惊,道出:“什么人?”正准备纵身跃开追出,绿尤却从房内走了出来。
她望着那黑影离开的方向,心思忖度着。
“小姐出了何事?”绿尤跑上前来问道,她摇摇头,“看花眼了,无事,你且去忙吧。”
绿尤点头,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望着怔怔发神的她,有些疑问道:“小姐,听说北商使者遇刺了,现在满建都都在抓那刺客呢。”
她点点头,心想,事情传开得还真是快,未满一天,连困在府里难得出门的绿尤都知道了,外面怕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了吧。
她低眉一笑,想起那书生文弱的样子,哪里像是个来朝的王爷?
“听说,那位使者被一位女侠相救,才保住了性命,随从的几十人全部遇害了,现在正在使者馆里,怕是还未回过神呢。”绿尤说完,掩嘴轻笑,脸上的梨涡便荡开来。
她依旧不语,因为她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真正见识了他遭遇刺客时一脸的惊慌失措,像是个无辜的小孩子,全然没有大人相,更别说来绥羲朝拜了。
“对了,建都里还到处传言。”绿尤有些支吾,似乎不想说,但却好奇想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
她抬头,听她继续说下去。
“听说,救使者的那位女子,是建都里流传的小苏,还说,是孙家的。现在,老爷夫人们,还有太老爷,甚至整个孙家,都知道了此事。”她越说头低得越低,不过眼睛却悄悄抬了起来,关注着她的举动。
“绿尤可是见证的,我一直都待在院子里未曾离开,况且我不会武功,自救都还差得远,怎么能够救别人?此事,定是那些见风起雨之人胡乱传出的,或者,是另一个小苏,他们搞错了也说不定。”她回道,慢慢解开了心中的一些疑虑。
绿尤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低头兀自走开了,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又望向方才黑影离开的方向,这一切,终于是要开始了。
她精心散步的谣言,终于要达成目的了。
她微微一笑,起身正准备到处走走,却看见老爷身边的绿溪款款走来,她迎了上去,收好方才的庆幸和愉悦。
“小姐好性子,在这庭院里赏何物呢?”她摇摆着婀娜的身姿走过来,翘起的臀部溜成了一个圈儿。
“绿溪姐姐别来无恙,可是有何事?”她迎上前,装出纯情胆小的模样,甚至在一个丫鬟面前也如此低声下气。
绿溪得意的扬了扬脑袋:“老爷命我来告诉小姐,待嫁之日已近,且收好心做个快乐的新娘,不必操太多的心,自是有人替你打理。另外,让小姐跟着我到大夫人那里走走,说是有些事情,要向小姐讨个说法。”
她抬头,眼里有些惊恐:“绿溪姐姐可知是因为何事?”
她轻哼一声:“小姐便去罢,夫人自会告知的,此事婢子也不太清楚。”说完便草草行礼,甩着身姿出了院子。
她仿若看热闹般,轻轻扬起微笑,迈着莲步慢慢跟了上去。
穿过院外的园林小路,漫过绕园而流的巧兮河,约走了半个多时辰,便来到大夫人所居之地碧苑安馆,门边的家丁不屑似的问过好,绿溪便领着她进去了。
里面一群些丫鬟,正站在一旁被领事的姑姑训示,见到她来了,也不问好,顺着眼光瞟了一眼,轻哼一声,便兀自教训丫鬟了。绿溪也想着快些完事,自己好回到老爷那边,步子便走得快些。
她紧紧跟上,未曾有丝毫懈怠,若是聪明人便可发现,此时的小苏,眉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
来到房间,她故意将头放得低,然后拜了下来:“大夫人安好。”
端坐在上方的大夫人眉眼里似乎有些气意,她望着她,开口便问:“小苏可知最近发生的,流传关于你的荒谬之事么?”
她听此声音,小肩微微一颤:“小苏不知,大夫人所说何事?”
“哼,你倒是装得好,前些日子谣言便已满街,到处是你小苏的种种丑闻,如今你倒是问我何事,好大的胆子,叫你安静待在闺中嫁人,你倒是闹出这么多麻烦事来,你说,这些该如何处理?!”她发火的吼道,屋内的丫鬟仆人跪了一地,各个不敢吱声。
就在此时,一莽撞的小丫头跑了进来:“禀大夫人,二少爷来了。”
话声一落,一风流倜傥,身材修长,五官生得甚是俊美的墨衣男子,便出现在屋里,众人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母亲,小苏妹妹可是在这里,俊少爷正四处寻她呢。”他有些慌急道,偷偷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