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时,大夫人身边的绿茵,也摇摆着望着院子里走来。
“哟,这里还真是热闹啊。”她大大的惊呼一声,小苏忙将东西往旁边一推,伸手挡住它。
“绿茵姐姐别来无恙,不知今日可是为了何事来?”她乖巧的声音响在耳边,甜甜的,令人不忍责骂。
那绿茵脸上荡满了笑意,料想这孙家千金都如此低首的同我说话,看看我这地位,竟然是将这小姐都比了下了去。
“夫人命我来传话,过些时日便是六月赏荷节,当今辰亲王将这建都城外赏荷,要同文武官卿暂住孙家,大夫人说,这可是孙家女儿们的好时机,一定得好好把握,所以在赏荷节未到来之前,要做好准备,私塾那边重新设了一个堂,小姐们每日上午要去那边学习礼仪、歌舞及书画,为孙家争口气,为自己争口气。”
她大声的说完,才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对小苏道:“原本这等好机会是轮不到姑娘的,若不是看在你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份上,也不会如此幸运,且不管成与不成,只要有心,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后面两句话说得着实令人难堪,小苏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大夫人是想着自己成全孙妱苓的事,才宽宏的给了个机会,再说了,以她的容貌,又哪里能搏倒众生,这些话分明是在讽刺她。
她轻轻一笑,随后抬起头来,异常的感激的望着绿茵:“小苏谢谢大夫人成全,小苏若是飞黄腾达了,定是不会忘了大夫人的。”
那绿茵满意的点点头:“知道这话便好,还有事绿茵便告退了,小姐还是准备准备罢。”
她点点头,望着绿茵摇出门的步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芸香奇怪的看着她:“小姐因为何事这么高兴?”
她厚厚的脂粉下透出一个别样的气质:“你说,现在又回到私塾里,可是好笑不好笑?”
芸香一愣,这个好笑么?然而她还是笑了笑。
“那这个要收下吗?”芸香示意她,可怜那丫头,站在那里怕是都不耐烦了。
“告诉你们主子,这个我便收下了,说我谢谢她的好意。”
那丫头唯唯诺诺的转头出去了,她望着盒子里的簪子,有点心烦,顺手交给芸香:“且把它收着吧,说不定什么时日,还真能救我一次。”
次日凌晨,当芸香按着时辰准备去叫小姐起床之时,小姐竟然自个儿打理得好好的,她一怔,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芸香来晚了。”
她坐在镜子前梳着青丝,脸上荡漾着一抹笑容:“你哪里又晚了,不过是我起得早罢了。”说完,她拿着那根素的兰花簪往头上比着,“芸香快来帮我瞧瞧,这簪子放哪里才合适。”
她走进,凑在镜前看了又看,才在那简单的发髻下边插好,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头上和身上明明都极其素淡,可这脸上却画着这么浓的妆,抹着这么厚的粉。
她仔细的瞧着,最后似乎发现了什么,跑到那柜前将昨日落院那位送过来的簪子插在那兰花簪的位置,再一看,人竟然微微显得不同了。
“小姐,这脂粉如此浓重,可否要芸香重新将你打扮一番?今日去学堂,怎的也不能让那些女子耻笑了去,说尽是些庸脂俗粉。”芸香望着镜子那张脸说道。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结。
“奴婢说错话了,请小姐责罚。”她霍的跪下身,低着头,方才那话不就成了说小姐吗?她怎么能这么傻。
“无事。”她温和道,“芸香说的也是实话,我不怪你。”说罢将她从地上扶起。
“只是,我不想那般引人注目,平淡些不是更好,待到母亲的身子好了,这孙家的事可以暂歇歇,也可以过一段清净日子了。”她说道,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芸香愣在原地。
“快去传饭罢,用了还得去私塾,可是耽搁不得的。”她吩咐道,芸香才恍然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她摇头无奈的笑笑,没想到一向沉稳的芸香,也有这么冒失的时候。
来到私塾院外,便已经听见里面传来的莺莺说话声,看来已经来了不少的人,料想怕是孙家的女子都来了罢,不管是哪一支的,都得牢牢抓紧这个跳龙门的机会。
听说这次赏荷节,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赏荷,同往年比起来,还有那么一个若有若无的谣传,于是在原本就声势浩大的基础上,再增添了一笔神秘色彩。
那辰亲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自小同皇帝一起长大,关系异常的好,然而皇帝的子嗣已经很多,亲王却还是独身一人,皇帝有些看不下去了,也曾劝他寻个名家闺秀,他却笑着说缘分强求不得,哪是这样就能过一生的,他寻他的有缘人,缘分来了,自然也就有佳人半左右了。
于是这次赏荷节,皇上准了许多名门之后,风流才子一起前往建都城外的月塘,目的便是要他们好好的替这弟弟物色一位佳人。
小苏不由得轻叹一声,这王爷游玩便游玩吧,还弄得各大名家的千金心思揣揣的,一面抱着美好的期盼,一面又担忧自己选不上,那么这期间的苦不都白吃了。
走进去,院落各处分成几团,熟识的围成一团,嫡出围成一团,庶出的围成一团,这团和团之间,也偶尔会有那么些个活泼好动的千金走动着,不过多半也是互相审度,眼神甚是犀利。
“上课了。”门外的小厮叫一声,敲了三下铁钟,千金们才迈着莲步往位置上走去。
小苏混迹在人群里,寻找着自己的座位,从第一排找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摆在那最偏的角落,坐下来,先生的声音都淹没得差不多了。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
她没什么心思要去做这辰亲王的有缘人,也不想今生要攀龙附凤,只是想寻个安生,走个好道,平平淡淡的下去。
当然,内心深处,她还有自己的打算。
刚坐下来,便看见不远处的廊里走过来一个人,中年模样,撸着胡须,抱着一把琴,风度翩翩的朝里面走来。
看样子,就是她们学琴的老师了。
走进教室,他一扬手,将琴搁在案几上,又撸了撸胡须,声音悠长道:“各位小姐,从今日开始,我便是你们的学琴先生,你们叫我折眉先生便好。”
下面莺莺一片细声:“是,折眉先生。”
“好,今天你们都没有带琴,所以我们就不学琴,我们便来品琴。”他道,“我弹你们听,每个人都要说出自己所听到的,或者感受到的,我会因此来安排你们后面的学课。”
这话一说,下面便起了细细的议论声,这里面多的是以出生来论地位,若是自己第一堂课便落下笑话,纵然在家族中地位较高,也难免会被人耻笑了去,因此,大家都想拿出最好的状态,绝对不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栽跟头。
于是各位千金都正襟危坐,细细的听起琴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