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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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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之中,三个少年翘首等待,震惊中夹着着几分好奇。

斜阳之外,是一个老者踏虚而飞,衣衫残破且蓬头垢面。

老人身法虽是潇洒不羁,但依旧费了老大功夫,方才落到三人面前,却已经面红目赤,气喘吁吁。

“老人家,你很饿么?”阿月童心无忌,好奇问道。

青衣少年却心声警惕,立即站到她身前,怒目向那老人看去。

直到百余年后,葛青依然记得当时那老者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就因为那一句话,让他的人生轨迹陡遭厄变,也因为那一句话,最终导致了吴中剑谷的覆灭。

若没有那一次偶遇以及问答,他又怎会在后来的岁月里,颠沛流离,浪迹天涯?

老人许久后才喘匀气息,站定身子开口问道:“请…请问三位,这里是剑谷…吴中剑谷么?”颤抖的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期待。

阿渠呵呵一笑,还未开口便已被拉住,他疑惑转头,却看到葛青站在他身前,横握七尺竹竿。

斜阳向晚,暮色沉醉,三个少年与一个老者对峙,许久后,才听葛青冷冷说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也不曾否认,但话语中却尽是谨慎和提防。

自两百余年前族人们迁居此地,便再也不曾有外人到来过,此时这一个衣衫残破的老人却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怎不教人心生警惕?

阿渠和明月自幼便被锦衣玉食的养着,自然生就无忧无虑的性子,但无父无母的他却不一样,他生下来便是奴仆,甚至连谷中锻剑的剑奴都不如。这些年来,每当单独行走在剑谷之中,他若是胆敢昂首阔步,便只会立即遭来一顿毒打,这般十余年生活下来,也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了!

吴中剑谷虽是世外桃源,但却不是他的世外桃源。

若非家主人待他如子,阿渠亦视他如弟,这剑谷之中还有明月这样的好朋友,只怕性格倔强高傲如他,早已经私下寻觅逃出剑谷的道路。

但此时这一个明显自谷外而来的人出现在他眼前,出谷的道路只要他出口询问,也许就立即能够得到答案,但他依旧谨慎小心的提防着。

他如此做,却只因为这谷中还有他的伙伴、朋友,而山谷之外于他而言,却一切尽都是未知之谜,如若让他做出选择的话,他愿放弃出谷而选择留下。

他宁愿留在剑谷之中,卑微而高傲的活下去。

见面前三个少年神色紧张且不言不语,老者呵呵一笑,力求将身子挺直,忽而看到葛青握着竹杠的右手,两眼一亮,笑呵呵说道:“若是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应该就是剑谷中的人罢!你这小娃儿握杆之手坚毅有力,平稳而迅捷,手握三寸,却能提七尺竹竿而纹丝不颤,这样的手恰恰能一击丈余,如飞鸿点水,涟漪兴而水不溅,正是应了古语中那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你小小年纪,便有这样一双天然适合握剑的手,怕也只有剑谷能够培养得出来了!”

葛青心中一惊,似是被这老者看到隐藏心底的秘密,他连忙将竹杠竖放在身前,提防着说道:“你到底是谁,来到这里又想做什么?”诘问中多了几许愤怒,让一旁的阿渠和明月看得心惊,不知道平日里温和的伙伴怎会变得今日这般易怒。

“呵呵。”老者呵呵一笑,脱下芒鞋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然后席地而坐,笑呵呵说道,“我是来自楚国的风胡子,历时十多个月终于找到这里,小伙子,你不要生气嘛!我可是为你们来送一场天大的富贵的!”

听闻“风胡子”这三个字,葛青、阿渠、明月三个少年却无一丝惊讶神色,但若是放在世俗之中,这三个字已足以惊动各国诸侯。

三十余年之前,因不满幽帝姬宫涅之暴政,七国诸侯联兵而起组成七路大军,直抵大周皇朝帝都洛安城下,是时,帝正羁游于泰山之巅,闻言大惊,手持轩辕帝剑坠崖而亡。大周皇朝八百岁江山由此而灭,天下因此一分为七,七国争雄,烽烟四起,战乱不休,后世谓之为“战国”。

战国乃是千余年来天下不曾有过的乱世,诸侯们秣兵厉马,为那高高在上的帝皇之位征战不止,致使九州浩土血流漂杵,连苍穹日月也都换了颜色。

诸侯们雄心澎湃,而隐居群山的仙佛们自也不甘寂寞,他们纷纷降临凡尘,选择各自中意的帝王将相,然后辅其称王称霸。一时间奇人异士便有如过江之鲫,层出而不穷,而风胡子自然就是这些奇人异士之中的一个了!

风胡子名声如此出众,并不因为他能够飞剑伤人,更何况他也没有那般高深修为,他之所以能惊闻七国诸侯,却是因其精研剑道,擅于识剑、辨剑,能够一眼便看出剑的优劣,被世人称为“剑中伯乐”,与善于相马的孙阳并称“天下二相”。

夫子曾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试问诸侯们连番血战,论成败胜负除了看军中士气、将者才能之外,便只能在“器”之一道精益求精,若是能够麾下每一个士卒都配着一柄锋利的兵刃,那还会发愁不每战必胜么?而剑乃是百兵之王,自然是诸侯们最为看重的兵刃了!

风胡子虽然名动天下,但他是楚国人,自然而然便为楚国君主做事,也因此帮助楚王取得许多神兵利剑,一年前他终于说服楚王许他游历天下,而后便立即消失踪迹,世人只以为他已经遁世,却原来是千方百计寻到了这里。

见对面三个小家伙许久不言不语,风胡子呵呵一笑,闭眼说道:“老夫先歇息一番,你们且去商量商量吧!”许是赶路累极,他话语才说完,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轰然倒地、呼呼大睡了!

葛青、阿渠、明月三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一时间竟都愣在了那里,葛青将竹杠交给阿渠,然后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一手拉着明月,向远处行了十来步,方才站定身子,开口说道:“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阿渠挠了挠头,看看那倒地大睡的风胡子,又看看面前冰冷如霜的葛青,许久后才说道:“阿青,阿月,不如我们溜吧,这老头儿反正已经睡着了,他以后再也看不到我们,醒了也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的。”

明月亦附和说道:“是呀,青哥哥,我们回去吧,不要管那老头儿好么?”

葛青却摇了摇头,两个伙伴的回答果然如他猜想,但心思单纯的他们,又怎会知晓人心的险恶?

在剑谷中就往往便能看到狡计欺诈,更何况这谷外之人?谁又能肯定此时那个呼呼大睡的老头儿,是不是正支着耳朵在偷听他们谈话呢!

葛青再度摇头,开口说道:“阿渠,阿月,我们若是就这般回到谷中,你们又怎能肯定这老头儿不会尾随在我们身后?若是被谷主和各位家主还有那些长老们知道,是你我三人将外人带到了剑谷,等待着我们的又会是怎样严厉的惩罚,你们想过了么?”

“那…那我们怎么办?”明月被葛青言语惊吓,向后退了一步,懦懦问道,而另一侧的阿渠也眼巴巴向他看来。

葛青心中叹了一声,温和说道:“这样吧,你们且先回去,然后向诸位家主、长老如实汇报,若他们同意这老头儿进谷的话,我自然便会随着一道回去。若是他们不同意的话,我会一直等到明天傍晚这个时候,还是等不到你们的消息的话,我自会想办法甩掉这老头儿独自回到谷中,然后再去寻你们玩耍。但是你们要切记一点,不论大人们如何决定,在我回谷之前,你们万万不可再踏出山谷一步了,知道了么?”说到最后一句,语气竟是异常的严肃。

许是私下经常如此,阿渠和明月不仅没有斥责,反而连连点头,明月担忧说到:“青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如果发现那老头儿不是好人,就记得一定要跑啊!”

葛青点头应道:“我知晓的,你们现在就走吧,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再不走天一黑就回不去了!”

似是联想到某些可怕的事情,明月和阿渠连连点头,阿渠将那七尺竹杠交还葛青手中,而后两人并肩向远处奔去,身影渐渐没入草丛树木之中。

待再看不到两个伙伴的身影,葛青方才转过身子,他紧握手中竹杠,缓步来到那老头儿风胡子身前,冷声说道:“听了这么久,你也该起来了吧!”

“嘿嘿!”发现已被识破,风胡子自然再不装睡,一骨碌爬了起来,呵呵笑道:“小娃儿,你果然让老夫大开眼界啊,老夫像你这般年幼的时候,可也没你这么多的心计,更何况你出生剑谷之中,又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你且说说,老夫可好奇得很呐!”

“哼!”葛青却并不回到风胡子的问题,只冷哼一声,然后将竹杠横放地上,侧身躺在其畔,竟就那样睡了下去。

闭眼,无声。

斜阳落山,群星璀璨。

只余下老头儿风胡子在风中抓狂:“这小娃儿,难道晚上都不吃饭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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