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快点来祖奶奶这边,看看这小脸都冻成什么样子了?”老太君见苏从熙姐弟进来,连忙将他们招呼到自己的身边,疼惜地将他们一手一个揽进了怀中,“碧桃,快带四姑娘四少爷到房里洗洗脸,给他们换两个手炉,好生伺候着,可千万不要不能凉了。”
咏熹阁的客厅里早已经坐满了人,其中一名满头银发的胖太太立即笑了起来:“咱们几个里面啊,就属姐姐你有操不完的心,都这把年纪了,还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过啊,我看这一对姐弟着实生得好,瞧瞧这小鼻子小脸儿的,可真是俊俏乖巧,让人想不疼难呢!”
胖老太是老太君的老姐妹陆国公府夫人。她的上首边坐着太尉府的周老夫人,比起胖胖的国公夫人来说显得十分瘦小,一身朱红色绣金丝松鹤褙子,显得格外精神。下首则是定南侯府的武老太君,此人身材适中,肤色偏黑,是三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一双弯弯的小眼睛笑起来分外暖人。
厅里众人听了陆国公夫人对苏从熙姐弟俩的夸赞,皆看向了苏从熙姐弟二人,无数道意味不明目光顿时集中在了苏从熙姐弟身上。
苏从熙拉了拉苏泽晟大大方方地冲着大家笑了笑,然后躬下了身子向众人一礼:“小女苏氏从熙(泽晟)给各位老太君、太太、夫人、姐姐们请安。请恕熙儿失礼,得先去梳洗一番,一会儿再来陪各各位夫人姐姐们玩耍。”
说着又行了一礼,苏泽晟也是笑眯眯地学着向众人行了礼,无半点怯意。
“哎呦喂,我说老姐姐,你可是怎么教导的,这么小个人,说话行事这般得体知礼?瞧瞧这嘴巴多伶俐啊,要是我有这么一对曾孙儿那可真是做梦也笑醒了!老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啊!”陆国公夫人见苏从熙二人如此行事,顿时啧啧称奇,这俩孩子还真是有趣得紧。
老太君也没想到苏从熙姐弟二人刚从南方小县回来便能有这般气度礼仪,这一下她倒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俩姐弟。多好的孩子啊,或许还真是有福气的呢!于是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
苏从熙说这话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便也不再多留。刚刚走得急了,背心已经出了汗,还是赶紧换上一身衣衫才好。
苏从熙姐弟俩一离开,厅里顿时便热闹了起来。
武老太君率先开口:“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就没了母亲,实在是让人生怜啊!”
“可不是么,虽说孩子懂事知礼,不过到底年纪小,要是被那起子心术不正的奴才们教坏了那可是得不偿失呢!老姐姐容我多一句嘴,这孩子还是需要有母亲教养的。”陆国公夫人是个闲不住的,一面笑着一面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厅内的年轻姑娘。
老太君立即笑开了:“就你是个嘴巴不得闲的,是不是嫌我家点心不好吃啊,这样也堵不住你张大嘴?”
老太君与陆国公夫人从小便是闺蜜,感情一直很好,说话也是百无禁忌的,这一打趣倒是让厅里众人笑开了,气氛更加热闹了起来。
午时一刻正式开席,男宾们的宴席设在外院,由苏振山等人作陪,女眷们则在内院,由老太君和大太太等人相陪。
府里请了京中最有名的戏班福生班唱堂会,老太君点了一出木兰代父从军的戏,便推给了陆国公夫人等人。
苏从熙一直跟在老太君身侧,苏泽晟到底年纪小,虽然看戏热闹,却也挡不住瞌睡来袭,被老太君命人送回了她的福海院休息去了。
大夫人郑氏陪着吏部侍郎家的白夫人,京兆尹家的朱夫人闲聊,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地瞥向自家母亲和嫂子那边。
“听说你们家那位小叔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曾经也是做过县丞的,如今赋闲在家也是因为受了连累,应该很快便能起复吧?”朱夫人似乎对苏鸿烨的事情很上心,从戏开始一直问到现在,就没怎么停过,就连白夫人也有些不耐了。
郑氏是有私心的,自然不希望有太多人打苏鸿烨的主意,于是便道:“这个事情妹妹一个妇人家哪里能知道,不过依我看若是他能起复的话,应该也不会等这么几个月了吧?可能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不一定。”
朱夫人听到此言眼底闪过了一丝失望,不过却依旧兴趣浓厚地问道:“说起来你们这等人家又哪里在乎这么个一官半职的?就算一辈子不做事也是衣食无忧的。”
“姐姐此话差矣,虽说苏府乃是世家,也算是积累下一些薄产,不过近些年来家中都是出项多进项少,日子也不好过呢!”郑氏巴不得朱夫人听了之后知难而退。
老太君若是去了,虽然二房不是嫡支,可也会分去不少的银钱家产,她可不会将这好处白白送与他人。
白夫人“噗嗤”一笑:“郑妹妹该打,你还敢在这里哭穷?谁不知道苏府乃是大家,你这日子都不好过了,那咱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朱妹妹?”
“就是就是,妹妹是怕咱们经常来府里做客,吃穷了他们家呢!苏家有这么个媳妇儿,这日子想难过也不行啊!”朱夫人也跟着打趣了起来。
郑氏巧笑着拍了两人一下:“两位姐姐就知道欺负我!你们能来我们府,那是妹妹我的荣幸。要是你们愿意,就算在咱们这里住个一年半载的才好。就怕到时候妹妹真用轿子接二位,二位还没空过来呢!”
朱氏与白氏俱是一笑:“你看这人,刚还说家里日子难过,现在又说要我们住上一年半载了,可不是在打自己嘴巴?真真是生了一张巧嘴,好话赖话都被你说去了。”
三人正小声地说笑着,郑氏却突然心下一紧,因为她看见自家母亲——定远将军夫人关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歌儿一脸惊慌地凑到了关氏的耳畔,不知道说了什么令自家的母亲脸色一白。
很快,关氏身边的吴妈妈便来到了郑氏跟前:“姑奶奶,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苏从熙正依偎在老太君身边津津有味地听戏,忽然见于妈妈悄悄地来到了老太君身边,轻声道:“老太君,有位姑娘在玉清池落水了。”
老太君身子一颤,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脸上堆着笑容,不动声色地向几个老姐妹告了罪,然后吩咐蔷薇将苏从熙也送回了福海院,自己则出了咏熹堂的别院。
“是谁家的姑娘落水了,可救上来了?请了大夫没?”老太君皱了皱眉头,这么大冷的天若是落水了可真是不好说。
于妈妈看了看老太君的脸色,支吾道:“人已经救上来了……就是……就是……唉……”
“不必担心我,有什么事情直说,我还受得住。”老太君见于妈妈这般,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到底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那姑娘是大夫人娘家的庶妹七姑娘,现在正在露林苑的客房里。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应该很快便能到了。”于妈妈又看了一眼老太君,见她瞪了自己一眼,这才叹了口气,“救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三爷。”
老太君听了之后眼底闪过了一抹寒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好……好啊……”
“咱们也去看看吧,这也算得上咱们府中的大事了。”苏府虽然暗地里的争斗不断,不过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般有失礼仪的事情,没想到她这把年纪了还能遇到。
老太君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温和,不过于妈妈是老太君跟前的老人了,知道老太君愈是如此,便愈是气怒。
苏从熙一路上也在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老太君亲自出面处理的?应该不会是与自家有关吧?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与自己无关她也不需要费太多心思去想。
想到这里,苏从熙便收回了心思,和蔷薇说笑着回到了福海院。
这两日老太君都将他们姐弟二人留在了她的身边,说是他们前些日子受了苦,只有放在她的身边亲自看顾着才能安心。
老太君到了露林苑的时候,屋里正有不少的丫头婆子端着水进进出出,见了她来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你们都忙自己的,不必管我。”老太君连连挥手,径直进了院子。
院子中央正站着茫然不知所措的苏鸿烨,或许是天冷之故,他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老太君见苏鸿烨傻愣愣的站着,衣服也还是湿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伺候三爷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三爷的衣服湿了也不知道给他换么?都是怎么伺候的?”
苏鸿烨的小厮东升脸都白了,哭丧着前来告罪,然后协同夏树一起将苏鸿烨硬拉到了露林苑后院。
“老太君,您怎么来了?”大太太罗氏和大夫人郑氏以及郑氏的母亲关氏都迎了出来,只是关氏的眼睛还有些发红,明显是刚刚哭过。
老太君皱了皱眉头,冲着关氏行了一礼:“郑老夫人,容老身先去看看郑家姑娘再行告罪。”
关氏连忙回礼,老太君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她不过是个五品诰命,哪里敢托大?即便是苏府有失礼之处,她也不敢当面发作。
今日之事,关氏到现在还在心惊肉跳呢!
“现在不是在乎这些虚礼的时候,还是先看看郑家姑娘要紧。”老太君说着便率先进了厢房。
郑七姑娘的贴身丫鬟惠儿已经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亵衣,屋子里火盆烧得很旺,倒是十分暖和。
老太君来到床前仔细看了看郑七姑娘,见她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之外,呼吸倒也还算平稳,应当无甚大碍,心下便稍微松了口气。
这大冷天的,郑家姑娘一个大家闺秀不好好地呆在咏熹阁里看戏,大老远的跑到玉清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