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盘龙山凹崖处的诸般相斗,叶若华因身居山顶,相距太远,又地形所碍,没有看见。后来陆公明带人杀到,他也是仅凭对方身法猜测,心中并不十分确定来人便是“赤面判官”。
此际见到二人正相斗激烈,忽然一个身影腾挪闪避,霎时间纵身过来,双掌分袭关寿平后背。
叶若华眼见此人身法灵动,正是曾与自己两度交手的武英,但看他虽然白面无须,相貌却与自己以前见过的武英相去太远,心中起疑:“这人是谁?难道那日在盘龙山的人是他?”忽又想起那日在西安城中见到“鬼刀神枪”二人被关押在囚笼之中,惊疑不定:“莫非真正的鬼刀神枪才是他们?”
他心中怀疑,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众官兵将两辆囚车团团围住,外围却是一众绿林好汉。那些绿林众人欲持刀杀入,都被官兵给挡了回去。
忽见官兵中一人身着统领服饰,手握一把鬼头大刀,杀入外围的绿林群豪中。只见他刀法狠辣,气势雄浑,中者立毙,绿林众人被他气势所迫,纷纷散了开来。
叶若华细看那人刀法身形,可不正是胡雄,心中忖道:“这些人两度冒死要救出那囚笼中的二人,想必他们于北绿林极为重要。况且看着这些鞑子杀我中原好汉,我岂能袖手旁观!”
他心念及此,转身向蓝凤道:“我去救人,你且等我!”不等蓝凤回答,双臂一展,整个人纵身冲入人群中。
那与陆公明合斗关寿平的白面人正是武去非。那日盘龙山绿林众人撤走后,陆公明与武去非合兵一处,共同押着要犯东进。二人深恐再有闪失,昼夜未息,马不停蹄,不料在此还是被对方截住!
关寿平一出手就被陆公明接上,二人一个唢呐挥舞,招式雄浑,一个双笔翻飞,身法轻灵,一时间斗了个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武去非眼见己方虽然人众,但对方不乏江湖好手,众兵士贪生怕死,撑不到多久便会被对方冲散,那时要犯被劫,自己的性命也难保。他见陆公明与关寿平激斗良久,未见胜负,心中思忖:“此人即便不是他们头领,也是个极重要的人物。擒贼先擒王,只有先将他抓住,众贼必不敢动,那时太原总兵大人援兵一到,将他们尽数剿灭!”
当下对身旁的张海吩咐道:“我去助陆大人一臂之力,你仔细守着这两人,不可离开寸步!”他一语说毕,纵身去攻关寿平。群豪中有几人前来阻挡,都被他顺手拿住要穴,扔了出去!
关寿平久斗陆公明不下,心中也暗自着急:“那武去非武功本已十分厉害,没想到这个陆公明的武功竟也这么高强!我数次抢进,都被他挡了回去,如此缠斗下去,必会惊动了太原那边的官府!”手中唢呐陡然翻转,径向对方面门罩去!
陆公明侧头闪过,左笔回扣,右笔进前,一招“秦时明月”分点对方云门和肩井两处大穴。
关寿平喝一声“来得好”,肩头微沉,左手“呼”地一掌拍出!
陆公明与他激斗数十招,见他右手中的唢呐厉害异常,但左手一直未动,只道对方单单只用唢呐这种奇门兵器,未曾防他左手,此际见他一掌猛然拍了过来,心头一惊,忙向一旁闪避!也亏得“赤面判官”武功高极,竟在这间不容发时刻躲过一招。
关寿平见逼得对方让开,正欲闪身过去,忽觉背后一阵劲风袭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关寿平单脚蓦然向后反踢,对方被阻得一阻,他借势腰身一拧,另一只脚也随后踢到!
武去非本施偷袭,满拟一招将关寿平擒在手中,不料对方应变奇快,竟然顺势反客为主,将自己逼退几步!
关寿平双目如电,在陆、武二人脸上扫过,冷笑道:“怎么?两位要一起上么?”
陆公明见武去非出手偷袭关寿平,心中甚为不快,此际听得关寿平如此说法,心中更是恼怒,只是他脸色本就赤红,此刻虽然生气,旁人却瞧不出来。
武去非见陆公明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知他平日甚为自负,与敌相斗不愿有人帮忙,此刻自己出手,已然犯了他的忌讳,但若因他一己原因而丢了朝廷要犯,那大家的项上人头恐怕都要保不住了。于是沉声道:“陆大人,擒贼先擒王,此际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啦!不然,朝廷钦犯便要给他们劫去啦!”双掌交错,攻了上去!
陆公明霍然惊醒,点头道:“对!”双笔翻飞,分点对方胸前的灵墟穴和天突穴!
关寿平与陆公明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此刻加了一个武功更甚于他的武去非,顿时险象环生,几欲中招!
武去非见他左绌右支,正自心喜,忽闻一阵笑声传来,顾首望去,却见一团白影如飞般奔袭过来,一路上凡是近到白影跟前的兵卒都纷纷倒地!
那白影来得好快,霎时间便到了武去非面前!
陆公明停手惊呼:“‘岭南狂生’!”
武去非与关寿平同时道:“是你!”两人同时说出,心境却又各自不同。武去非曾与叶若华两度交手,见他此刻出现,知道他是敌非友,心中不免惴惴。关寿平在客栈与叶若华曾有一面之缘,二人谈论唢呐与羌笛之别,谓为知己,但他却未料到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秀才竟是名震江湖的“岭南书生”!
叶若华对着关寿平做了一揖,笑道:“老丈,可还记得小生么?”
关寿平哈哈笑道:“老汉我活了几十年,竟然看走眼了!哈哈……”
叶若华微微一笑,望着陆公明说道:“相别不过月余,咱们又见面啦!”他见陆公明默然不语,又转头对武去非道:“玉峰上的天下英雄都叫你给骗过去了,阁下真是好生厉害!却不知阁下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武去非见他虽然笑面相对,神情间却是一股鄙夷之色,心中怒极,一掌拍出,喝道:“打赢了我再说!”
叶若华嘻嘻一笑,向旁边滑开半尺,右手蓦然上翻,拿他手腕。
武去非见他膝未曲,脚未动,竟然向旁移开半尺,不觉一怔,忽见他五指如勾,向自己右手抓来。武去非右手一抬,回肘顶去!
叶若华双膝一曲,从对方肘下钻过,右手骈指向对方肋下的“关门”穴点去!他使出这一招时身形摇摇晃晃,犹似喝醉了酒一般。
武去非见他如此,只道自己一招将他逼得毫无退处,不觉大喜,忙催动掌力,招招抢攻。哪知越打心却越来越凉,眼见对方摇摇摆摆,步子毫无章法,但自己却偏偏连对方衣角也碰不到!
武去非原本所惧者,不过是叶若华那惊天骇地的剑法,是以一交手就连下杀招,不让对方有暇隙拔剑出来,他却料不到叶若华的身法也是如此奇诡,非但丝毫伤不到对方,有几招还差点被他点倒!
武去非却不知道,叶若华的师父“懵懂老人”风满天是当世一位武林奇才。他当年遍访江湖各派,寻师求艺,后来因为一件平生憾事而避居岭南,伤心苦闷之余,便将多年学来的百家功夫融为一体,创出一套惊世骇俗的剑招和步法,自谓为“三心二意剑”和“心慌意乱步”,虽然是一时自嘲起的名字,却也觉得深合其意,于是便将这两套生平得意武功尽数传给了爱徒叶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