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地,神州浩土。
处中州以南,碧峰陡峭,连延千里,山水河岳壮美、绵长相连。
此境钟灵毓秀,也蕴育了无数大小生灵,其中不乏大量凶猛异兽,更有化妖之物盘踞阴野,危险重重,凡人无敢穿越其内。
如很多被困在山中的村子一样,清石村正处这样一处尴尬的环境,因为山林的阻隔,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村民质朴能干,倒也过得自己自足,除了偶尔的大能修仙之士经由本地,几乎没有闲人会越过山林,来到这里。
……
老陈是清石村一名普通的村民,一生务实,兢兢业业,但许是操劳过度,不过花甲之龄却已满头银发,皱纹满面,端是比七八十岁的老头还要苍老。
平日里,他有着一手高超的编筐手艺,凑合着在村中混点生活,与唯一的孙儿清羽相依为命。
此时,他正如往常一般,编织着下一个箩筐,争取在夜晚前,能多做一个铜钱。
嘭!
陈旧的木门被大力推开,老陈心中咯噔一下,放下了手中编筐的活计,顿时便知定是自己那十岁的孙儿清羽又犯事了。
“老陈,看看你们家清羽,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名膀大三粗的村民破门而入,一手拎着老陈十岁的外孙清羽进来,后面还跟着几名啼哭的小孩。
被村民拎着的小孩名为陈清羽,是老陈的外孙,随的母姓,一个长得很灵气的小孩。可此时,他那满是补丁的旧衫又破了几道新的口子,一脸的鼻青脸肿,满身泥灰,但依然一幅不服气的倔强,而他身后的那几名啼哭的同龄小孩却是被揍得更惨,显然都是清羽一人所为。
老陈赶紧上前,陪笑道:“真不好意思,我家清羽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甚至不问事情发生的缘由,老陈就已经习惯性地开始哈腰道歉。
不过,这名气势汹汹的大人却是不依不挠:“老陈你倒是好好管管你家孩子,整日野得像山里的猴子一样,动不动就打架闹事,这次又把我家孩子弄哭,大家若不是看在老陈你为人不错的份上不与这小子计较,不然早就出手教训你家小子了。”
“到底是谁先动手的你先给我说清楚!而且他们五个打我一个还被我打哭,你们真有脸说!”陈清羽挣扎着想要解脱村民的抓缚,但他的身体比起大人而言实在单薄,扯动下,衣服再次传来一阵“嘶拉”的声音,他拗执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别来烦我外公,欺负我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这说理的话,有本事过几年再与我说!”
“你小子还嘴硬!”
男子抬手欲打,老陈赶紧上前拉住男子的手:“只是一个孩子,没必要认真……”
说罢,老陈从衣中掏着什么,犹豫了一下终是有些心疼地取出几枚铜钱,这些原是给清羽买点吃的,但现在……
“这些钱你们拿去,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再给我一点面子,我保证我家清羽不会再闹事了,”老陈将手上的几枚铜钱塞进大人的手中,以示自己的道歉态度。
看到手中那几枚铜钱,大人掂量了一下,语气倒也没再之前那么咄咄逼人,而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孩更是破泣为笑,拍着手道:“哦,又有糖吃咯!”
“老陈,你也不容易,我再卖你一次面子,”这下,大人方才满意,将抓着陈清羽的手往前一推,然后教训道:“陈清羽,我念在你是小孩的份上不与你计较,这次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大人拉了拉小孩,以示可以走了。
听着此等教训的口吻,着急让人气羞,陈清羽更是突然站出,毫不退缩地对着大人的身影喝道:“等我不是小孩的时候,看你再与我说这句话试试!”
“清羽!”
老陈的一声喝斥,终是喝住了外孙清羽的发作,他将清羽往后一拉,目送几人走出大门。
见村民已走,陈清羽撒气地将手中砍好的柴火往地上一丢,愤愤道:“外公,为什么又要道歉,又不是我做错的。”
“清羽,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闹、事!”老陈继续语重心长地一字一句道。
“可这次又不是我先动手的,”陈清羽憋气地解释道:“我砍完柴就回家了,可那些家伙在路上遇到我,他们骂我没爹娘管的我忍了,但这次又用石头丢我,我是头被砸出血了才出手的,难道我要受那群只会哭的家伙们欺负么!”
“我不管结果怎样,清羽,不要再惹事了,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外公,我已经很忍了,”陈清羽不解道:“难道非要让他们砸死我才甘心么?”
“我不管你怎么想,安安心心过日子不好么?”老陈不顾外孙的解释,苦口婆心道。
“若是让我做一辈子的乌龟,那活着有什么意思!”陈清羽愤然道:“这些年,您一直让我忍,但我就是不明白,凭什么一样是人,他们要看不起我们,而且,凭什么别人可以正大光明地跟着那时的仙人练功,我却连看都不能看上一眼,我就天生低人一等么?又难道说,我仅仅只是他们所说的一般,是那个男人随手玩弄而留下的孽种么?”
“啪!”
突来的一巴掌清晰地扇在陈清羽的脸颊,连老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扇出了这一巴掌,看着外孙脸上渐渐浮肿,心中有种莫名的心疼。
“清……清羽……”
陈清羽站在那里,侧着脸颊,眼中一片迷雾,心里的疼远胜过脸上的疼,但他强忍着不里面的东西流出来。
“外公,你打我,这是你第一次打我,可我依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别人总要这么对我们,这是我们的错么?为什么我们要来承担这样无谓的责任?!”
清羽长长沉气,旋即大声吼道:“我就是不服!”
陈清羽愤愤地将脚下刚从山上好不容易劈来的柴火重重一踢,柴火顿时散落一地,只见他转身向着外面跑去,重重摔门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听着孙儿那沉重的几个字眼,深深刺入老陈的心中,他知道这一切不是清羽的错,但有些东西,很难为不过十岁的孩子诉说。
老陈望着那离开的身影,欲言又止,终是无奈地垂下脑袋,那额头深皱的皱文仿若又让他瞬间苍老了几岁。
“清羽,我知道,这些年是苦了你了,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
老陈闭上眼睛,不禁再次回忆曾经的过往。
那年,女儿青春年少,绚烂得有如空谷中的幽兰,让人精神一振,提亲的踏破门槛……
那天,她在山中采药,遇到重伤的他,将其带回救醒,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骄傲如日初时的晨曦……
一句恩诺,一句等待,伤愈的他“暂且”告离,却至今再没出现,留下女儿痴痴的等待,不想还怀上身孕,直至清羽出世也未曾归来一次,女儿最终因却因难产而死,所幸尚保得胎儿性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留得他们爷孙相依为命……
“哎……”
往事不堪回首,老陈叹息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想,走向炉灶,从柜子中将存着的最后几个鸡蛋一并拿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