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显得无比狼狈,急忙整理下衣襟,一边跟着的黄三抱着一大摞书籍满脸疑窦的望着张焕,欲言又止。张焕摆了摆手,付掉书钱,赶紧跑回去好生安慰自己将来的媳妇,若是一不小心留下什么阴影,那自己今后的小日子岂不是很惨?
黄三跟着张焕之后,便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黄世仁,多么富有正义感的名字啊,原来的黄三华丽的转身一变,从张焕那里拿到数百两银子之后,家也搬到郑府附近,以便随时召唤出来,成为张焕第一个最忠心的狗腿子和帮凶。
当张焕回到郑府,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正杏眼圆睁的怒视自己。
张焕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堆满笑容,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地喊了一声:“媳妇…?”
“谁是你媳妇?”
郑怡秀眉一挑,忽然从背后取出一根棒子,娇喝道:“登徒子,你敢上门来?”
见这剑拔弩张,气势汹汹的架势,张焕身子一颤,连连摆手:“你听我解释,这之间肯定有误会,而且是天大的误会啊。”
郑怡咬牙切齿,寒声道:“误会?是吗?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好说,好说。只不过在谈之前,你至少需要把手里的那个…嗯…先放下,这样我才会有安全感。”郑怡步步逼近,张焕可谓是步步惊心。
“你是说这个吗?”郑怡高举着棒子,步子越走越快,似笑非笑地看着张焕,轻声道:“好说,好说。”
“呃…”
张焕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一声惊呼:“救命,谋杀亲夫了!”
“你跑,本姑娘看你往哪里跑?”郑怡怒气腾腾地疾步追去。
“住手!”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爹。”
郑怡泪眼婆婆的小碎步跑到一个中年汉子的身边,俏容上写满了委屈。
中年男子身着绿官袍,身躯壮实,留着长须,双眼有神,气度不凡,他正是莆田县县丞郑德,他从莆禧城巡视归来,又去拜见知县,正从县衙走回来,正好见到这令人大吃一惊的一幕,随即喝止。
郑德干咳两声,微微怒道:“你一个姑娘家手持棍棒,打打杀杀的想什么样子?还不快放下。”
“爹,这是这小子…实在是…”郑怡欲言又止,一想到当初那令人砰然心动的一幕,俏脸不由的浮出一抹醉人的酡红,狠狠地瞪了一眼尴尬的张焕,手里的棍棒‘当啷’一声的落地。
郑德看了一眼女儿,沉声道:“有什么回府再说。”
张焕一见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回来,赶紧换上一副笑容,疾步上前,十分恭谨的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贤侄免礼。”
郑得微微一笑,随即扶起张焕:“你和怡儿虽有婚约,可现在还未成亲,一声岳丈还为时过早,就叫我伯父即可。”
“早喊晚喊还不是一样,你家养了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儿,还你为能够逃得出我的魔爪?”张焕心中不由地嘀咕一声,可脸上笑容却是不变,彬彬有礼的再次行礼,亲切地喊一声:“伯父。”
“呵呵…”
郑德哈哈一笑,再次扶起虚伪至极的张焕,道;“伯父最近公务繁忙,又要巡视沿海防务,忙地不可开交,怠慢了贤侄,还望贤侄不要怪罪才是。”
“伯父折煞小侄了,伯父您一心为民,事事亲为,深入民间,体察为民,乃是我莆田百姓之福,小侄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怪罪啊。”张焕十分诚恳,巧妙的抓住时机,一顶顶廉价至极的高帽毫不犹豫的一连甩出好几个。
“哪里,哪里,伯父我只是尽到本职而已。”郑德一时间红光满面,意气奋发,可却连连摆手谦虚。心中也开始犯了嘀咕,这刚来的时候不是傻头傻脑的,这一下子变的这么能言善道啊?
两人一同进到郑府,郑德笑眯眯的和张焕一同进入,可张焕却十分巧妙的微微慢上慢个节拍,小小的细节,令人十分受用,暗暗赞叹这女婿识时务,懂人情啊。
郑挽着老爹的手臂,一边不屑的向张焕杏眼一瞪,啐了一口:“马屁精。”
张焕视而不见,笑容不变,心中却是苦楚无比,这个误会深呐。
进入郑府。
两人主宾纷纷落座,侍女奉上茶水。郑德端起茶杯,淡淡的笑道:“贤侄请用茶。”
张焕点了点头,端起热气腾腾,冒着清香的茶杯,轻轻的吹开茶沫,初尝即止。
郑德随意的拉扯着张焕的生活起居如何,是否适应,有什么需要之类的乏味之际的谈话。
待到片晌之后,郑德轻轻的一口茶下肚,放下茶杯,却是一声叹息:“唉…,江德兄身居吏部郎中,却不曾想得罪东林小人,遭之摈弃,又遭阉党落井下石,罢官再家,又英年早逝,可恨伯父我位卑言轻,不能为你父一雪前耻,每每想你那你父亲当年对我的提拔之恩,才让我走上仕途,每每想你,实在是心中有愧啊。”
“有劳伯父挂心,正所谓父仇子报,这笔帐,我会慢慢的和他们算的。”张焕一凛,原来自己老子也是东林党的人,蛇鼠一窝,不知道这吏部郎中是几品啊?
“嗯。”郑德十分欣慰的点头赞许,随即沉声道:“你要记住这两个人的名字。”
“什么人?”
张焕眉头一挑。
“礼部员外郎顾大章、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郑德沉声道:“正是这两个东林急先锋,挑拨关系,害的你父亲被人唾弃,才让阉党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只是现在东林党势大,在民间拥有极大的号召力。你要小心谨慎,却不可让他们抓住任何把柄,否者的话,不但东林党和斩杀除根,连阉党也不会放过你。”郑德一句一顿,每一句话之中都蕴含着扣人心悬的杀机。
“有这么夸张吗?”
张焕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老爹都被人弹劾罢官了,还有必要斩草除根,人情留一线,这是前世当官的潜规则,即便是争斗输了,也可以去政协啊人大啊,哪里有非要置人于死地的道理。
郑德看着张焕毫不在意的神色,摇了摇头,发自肺腑的说道:“宦海沉浮,不生即死。你还年轻,没一经历官场,别以为那些阁老尚书威风八面,可在背地里,他们哪一个不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官场,这水深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