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焕也懒得去思考这些深远的东西,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把自己这个刑名师爷的地位巩固起来,在知县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否则的话,就愧对自己老丈那番不要脸的吹擂,干不好的话,不但一巴掌狠狠地煽在老丈人脸上,自己面子也是挂不住的。
他回到自己办公的房间,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茶,这时,一个身着衙役衣着的年轻人堆满笑脸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尽是文书,诉状等东西,向张焕轻声说道:“师爷,这是我们莆田县这个月累积下来的刑事、民事纠纷诉状。”
张焕站立起身,看了一眼一大摞的文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中大骂,这么多,想累死老子啊?可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的接过托盘,放在案几上,拱了拱手道:“有劳这位兄弟。”
那衙役一怔,赶紧拱手还礼,心中暖洋洋的,自己一个卑贱的衙役,何德何能让师爷向自己行礼。他连连摆手,有些紧张地说道:“哪里,哪里,小的只是跑腿的,哪敢让师爷您行如此大礼。”
张焕道:“应该的。”
衙役忙道:“师爷您忙,小的叫蒋树声,有什么事情您就招呼一声。”
张焕颌首,送走蒋树声,又一人独坐太师椅上,翻开一张诉状,一张不大的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看的眼花缭乱。好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老赖欠债不还。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好办。
他随即让在公署复杂端茶递水的丫鬟,把蒋树声喊来,准备一道出门办理手里上任刑名师爷的第一个案件。
很快,蒋树声和另一个衙役一同前来报到,蒋树声和另一人介绍给张焕认识,很快,张焕带着文书,又派人去通知苦主,一同前往这个老赖的家中。
苦主一听说县衙接手这个诉状,又惊又喜,赶紧赶来过和张焕汇合,从这个苦主言中了解了大概,这个老赖家住常泰里,在当地颇有势力,算的上是一位乡绅,名柯世邦,因为盖房子的时候欠下纹银五两的工钱一年有余,至今仍未归还,迫不得已这才一纸诉状把此人告上县衙。
“原来是劳务纠纷。”张焕点了点头,郑重地道:“放心,这个血汗钱,我一定帮你拿回来。”
蒋树声略微犹豫的低声道:“师爷,这事不还办啊。”
“为何?”张焕听出他言外之音,随即皱眉道。
蒋树声低声道:“此人乃是常泰里一地头蛇,早就劣迹斑斑……”
顿了顿又道:“更重要的是,此人乃是典史大人的亲戚…”
“哦…,如此说来,这也难怪,县里有人,总是会有些肆无忌惮。”张焕点头,沉吟道:“不过,这是我上任以来办的第一个案件,总不能因为他是典史大人的亲戚,就吓的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吧?”
张焕沉声道:“这样的话,我还如何履职尽责,协助知县大人分担分忧?”
蒋树声忙道:“可是,得罪了典史大人,那就得不偿失了呀?”
苦主听到张焕和蒋树声两人的话,也开始犹豫起来,自己得罪了地头蛇,日子绝对好过不了,可家中家徒四壁,自己的老母亲卧床在侧,急需这笔钱救命啊。
蒋树声使了一记眼色,一时间,苦主身子一颤,也陷入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地步。
“嗯?”
张焕眉头一挑,瞪了一眼蒋树声,也明白他是一番好意,不愿让自己遭这一潭浑水,这是自己当上这个刑名师爷,能不得罪人吗?
“不是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张焕沉声道,又瞥了一眼苦恼不已的苦主,笑着道:“你放心吧。你看我一个刑名师爷,怎么说也是半个官身,背后还有知县大人,还有我老丈人,县丞大人,我定然帮你把钱讨回来!”
“唉…”苦主略微一叹,感动的行礼道:“如此,草民就多谢师爷。”
蒋树声也是摇了摇头,干这一行的,总不能都是欺软怕硬,媚上欺下,出卖自己的良知吧?
一行四个人很快的来到位于城南的常泰里,已走到里门口前,一座气势磅礴的石牌坊高高耸起。
‘相夫挽鹿’
“我靠,原来是一座贞节牌坊。”
张焕一挥手,四个人飞快的穿过牌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土夯墙的房子,上面红瓦盖顶,长满茅草和绿苔,一家家大门敞开,清晰可见里面家徒四壁,摆着几件稀松简单的长板凳和四方桌,正中央供奉上一尊‘妈祖’,香台上面几柱香飘起袅袅青烟。
在深入里中,广袤的土地上尽是红土地,上面种植着一片片金黄色的麦子,同样也伴随着一座座简陋的土房子,一个个身着粗布衣,面如菜色的老幼。
张焕一路走来,满脸错愕,这就是古代的真实写照吗?看来生活条件是极为恶劣,还要同时忍受着繁多的苛捐杂税,单凭这些东西,能生存下去吗?若遇见天灾人祸,那又该如何?
张焕心中一颤,从心中倏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意。
四人一行,很快的来到柯老赖家里,齐齐抬头一看,只见一座气势磅礴,红妆红瓦、外墙白漆,四周栽满大树,葱葱郁郁,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之家。
“干,为富不仁。”张焕一下子给他们打上这个标签,随即大步踏出,走上台阶,敲开那扇红漆大门。
汪汪!!!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一只旺财,血盆大口,露出锐利的獠牙,冲着张焕吼起来。
“连狗都这么嚣张?”
张焕急退下台阶,拾起大石头,狠狠的砸向大狗,‘砰’一声,那狗吓的如同丧家之犬狼狈而逃。
张焕拍了拍手,朝着身后的衙役和苦主,笑着道:“这狗和人是一样的,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你要是拿起石块砸过去,人人都会敬畏你。有时候,道理不是讲出来,是打出来的。”
倏然之间。
哐当一声,红漆大门开了。一个身着青衣的魁梧汉子满脸凶相的从里面冲出来,冲着张焕等人大吼:“什么人?竟然敢我在我们柯府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