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凉,好冷。
董瞳站立在阳台上观望着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不禁抱了抱双臂,无意识的搓揉着。仿佛只要如此,便能变得暖和点。
她恐高,她怕冷,她厌恶冬季,她不喜热闹。可她却仍每天做着她不喜欢的事,每到冬季,她都会在傍晚时分站在这座高楼上眺望热闹的城市,穿着单薄的衣服,吹着刺骨的寒风,感受着站在高处所带来的颤抖。
羽落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像打了鸡血似的主持人在狂推着产品,而后眼神若有似无的朝董瞳瞟去,被日光灯照映的黑眸散发着迷离的光彩,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膝盖上跳动,令人无从猜测他此时的想法。
原本一片狼藉的客厅已被董瞳收拾干净,只是破损的物品告示着自己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风暴。
许久,他拾起桌上的一颗瑞士糖,指尖一弹,瑞士糖便似长了翅膀般,飞快的朝董瞳的后背打去。董瞳吃痛的回过头,神情不悦地瞪着羽落,不语。
羽落看了看被寒风吹得小脸通红的董瞳,面色淡淡的指了指电视里的购物广告,“你确定让本王一直看这个?”
董瞳移步进入房内,开着暖气的房屋顿时驱散了一身的寒意。她拿起遥控器,指了指上面的按键道,“这是遥控器,那是电视,你想看什么频道就按这个上下键调。”说着又告诉他如何开电视关电视,并一一将家里的电器名称及用法都告之羽落,也不管他是否记住了,直到说完最后一个电器——空调,她的电话适时响起。
董瞳有些口干舌燥的走到厨房柜台,倒了一杯水,而后接起电话,慢慢汲着杯子里的水,不语。
“曈曈,吃过晚饭没?”
“刚吃!”董瞳淡淡回应道。说着眼睛瞟了眼不远处,努力研究遥控器与电视之间的联系的羽落。
“有人在查你!”一阵短暂沉默之后,电话那端的男声犹豫道。
“查我什么?”董瞳微微一愣,转而颇感兴趣,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玩味道。
“你……什么时候有个……未婚夫了?”那个男声虽极力压抑恼怒的情绪,却仍泄漏了些许不满。
董瞳垂下的睫毛忽闪了一下,转而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淡淡道,“你的消息倒是挺快!”
“不是,曈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跟踪你!”电话那端的人闻言忙慌张解释道,“只是刚才瑾瑜说有人在调你的资料,我才……”
“知道了,别让人知道我的身份!”董瞳打断那人的话,淡淡道。她不希望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嗯,我会的。不过你要小心,虽然被我们及时拦截,但那个调你资料的人似乎不简单!”那人担忧道。
“查下是谁。”
“这个自然。”说着顿了顿,犹豫道,“曈曈,你……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公司遇到点问题,嗯……需要你来处理!”
董瞳闻言不禁有些意外,“出了什么问题能让你们这些商业精英都无法解决?”
“咳,现在电话说不清,必须你亲自来一趟才行!”那人尴尬道。
“嗯,后天吧!”她必须将家里这个人安排好才行。
二人确定下时间后便切断电话。
看了看正四处专心研究电器的羽落,董瞳认为有必要再进行一次对话,“这些电器的试用功能说明书我一会儿给你,现在你先仔细回忆之前做了什么,然后便出现在这里的?”
闻言,羽落停下研究冰箱的身影,转身神色淡淡道,“如此迫不及待要赶本王了?莫非是怀恨本王的略施小惩?”
“最初的确是不满你将我的房子弄成这样,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她渴望温暖,并将那份渴望转移到家居布置上,尽量让自己的小窝不受外界干扰,且有家的温暖气息。
“从你收拾这些东西时的小心翼翼便可看出你对你的房子的珍视。”羽落直言道。
董瞳似笑非笑的望着羽落,讽刺的扬起嘴角,“这会儿你倒是看的清楚!”
羽落平静的望着董瞳还挂在嘴角的讽刺微笑,睫毛忽然煽动一下,随即垂下眼睑,语气轻柔道,“我不知这个家对你的意义!”虽语气平淡,词语平淡,但作为王爷的他,从未向人低过头,这句话已极大限度的表示了他的歉意。
沉默片刻,董瞳自嘲道,“不论如何乔装打扮,伪装一切。事实永远是事实,温暖是无法作假的,即便那个假象暖得令人心醉。”说着抬头望着羽落柔柔一笑,“如此也罢。沉醉其中毕竟不好!”自己制造出的温暖,空有其表,真正寒冷的,仍是自己那颗残缺冷漠的心。
董瞳此刻的微笑令羽落感到一阵恍惚,只觉那笑容飘渺至极,无法抓住,无法凝固。仿佛只需一个眨眼的工夫,那个人便消失在眼前,且无迹可寻。
他无法解释自己从见到眼前这个人时起,心内翻腾的狂乱涌动。仿佛与她认识许久许久,那种淡淡的熟悉感令他迷惑不已,却也无法猜透。
他原本不是个喜欢逗弄女子的人,然而面对她,他却无法控制的想要打破她冷漠的面具,让她的心为他而跳动。两人在一起虽时间不长,但他却感觉认识千年般。原本急切想要回去的心慢慢冷却,他……要她从此不再露出落寞哀伤的背影,不再戴上冰冷疏离的面具。
“若你如此想念那个人,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后便可看到。不须每次都拿我做替身!”沉浸在思绪里的羽落,猛然被董瞳冰冷的声音惊醒。为何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失神?
“你经历过什么?”羽落紧盯着董瞳,忽然问道。
经历过什么?董瞳闻言一阵恍惚,自己经历过什么呢?
漆黑的矮屋,肮脏的路面,腥臭的空气,粗俗的谩骂,不断挥舞的手臂,如暴雨般倾砸的拳头,割骨般的钝痛,炼狱般的滚烫。
这些算不算经历?
眼前仿佛浮现出寒风刺骨那天,那个迅速抱起床上人,没有一丝迟疑疯狂朝外奔去的决绝身影。她……从未回头看身后一眼啊!身后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望着她的背影,空洞的眼神一片死寂,地动山摇的冬日,那个孩子的心在阴暗的角落里,一点一滴溃烂!
为什么……为什么她从未看过自己一眼?
为什么到最后被毫不犹豫舍弃的……仍是自己?
自己……原本就是一个不需要存在的存在吗?
董瞳睁着迷离的双眼,眼神渐渐空洞一片,只感觉自己全身包裹着彻骨的寒冷。冰凉的感觉自胸口处蔓延至全身,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冰封,然后停止跳动。而大脑的神经却清醒的告诉她,她仍活着。
没有心跳的活着。
就在她陷入黑暗的漩涡前,一个温暖的触感紧紧包围着她。她麻木的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暖意,生怕自己动一根手指,这份温暖便会消失,任由其继续被寒冷冰冻。
“乖,放松自己!没事了,没事了!”仿佛一道和熙的阳光穿过天际,拨开阴霾,直达她的心底。这道沁人心脾,暖人肺腑的声音低低浅浅的在她的耳边响起。催眠般,让她有些冰冷有些狂暴的心渐渐平静,最后步入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