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务挺瞟了瞟茫茫雪原中复唐军的营帐,笑道:“吐蕃军?这论钦陵有多少兵马,经得起这般折腾?他不光要对付吐蕃国内的力量,还要分兵攻打河、洮、凉州,还要分兵给这支叛军,这是不是太可笑了?依我看,眼下应该全军出击,趁势击溃叛军。”
“绝对不可!我军兵力不强,固守城池可坚守几天,若是出城,恐怕中了圈套,且我军伤亡也很惨重,不能全面追击了。”秦渊断然否决,随后跟韦安石一同走入军营。
秦渊差一名队正到北城门去打探消息,渴望得知那边的情况。
北城,浩浩荡荡的联军中,箭驽、火石遮天蔽日,狂风般降临城头,底下数万步兵抬着云梯,朝城根靠拢。由于默啜下了军令,后退者死,不将凉州城攻克,也要很快被对方全数歼灭,首先在心理上给士兵做了充足的动员,因而当下联军冲杀起来,宛如发狂的蝗虫,恨不得将城池啃噬精尽。
不过要在一两天内攻占一座如此高大坚固的城池,没有数倍于敌军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背水一战尽管能够激发士兵的战力,但终究是不能根本上逆转局势,所以一番强攻之后,双方死伤都万分惨重,但联军始终都没能登上城头。
五六万的左武卫大军,死守城池,密不透风,将敌军联盟打得丢盔弃甲,一溃千里。
接到手下的通报之后,秦渊万分的激动,拍手称道:“好,不错,敌军是疯了,如果攻不下城来,他们就会饿肚子,那时我们就可以趁势一举歼灭他们。这点儿默啜他们心知肚明,因而那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撤军,退回突厥。”
韦安石灌了口温酒,道:“确实,这场大战就要结束了,等到攸宁将军和王孝杰将军到来之时,就会赴突厥吐蕃作战,那时我们也该回东都洛阳复命了。”
听到这话,秦渊也颇有感触。毕竟他从一个猎户,蜕变为一名叱咤沙场的士兵,这其中委屈如梦如幻,等战事过后,他还要继续调查一系列的疑点。
“不用五天,战争就能结束了,那时,我和大将军要回洛阳复命,据说刺史大人也将高升户部尚书,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就事论事,目前先把这场战斗应付了再说,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韦安石眉目间露出了几分凝重。
不一会儿,程务挺走了进来,重重地坐在了几案旁,端起一杯热酒就吞了下去,吐了口寒气。
秦渊不禁火冒三丈,叱道:“程将军,不是让你盯着敌军动向么?怎么擅自回营?”
程务挺呵着手,鄙夷地甩了甩眼道:“拿鸡毛当令箭,你算老几,也配差遣我?大冷的天儿,你怎么不去外面盯着?”
“程将军久经战阵,谙熟兵道战事,或许可以从敌军的细微东西,判断出来其下一步举动,而今你……大将军命我全权指挥,你即使身为将军,也该听我调遣,如今违逆军令,该打!”秦渊毫不留情,命人将程务挺拖出去,打二十军杖。
对此程务挺当然是格外不满,跳到秦渊跟前,拔剑横在他的脖颈,冷冷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当年驰骋沙场的时候,你只怕还在玩儿泥巴!跟我斗,你自不量力,何况,我还知道你那点儿把柄。”
秦渊眼前一亮,命执行军法的士兵且退下,他拨开剑锋,问道:“哦?什么把柄?”
程务挺收剑回鞘,轻声地道:“你是杀人犯出身?而且,好像豫川县的一个县令之死,跟你还有点儿脱不开的关系吧?”
这句话让得秦渊毛骨悚然,从头顶凉到脚底。本以为这些事早已石沉大海,不会再有人提及,却不曾想在这个来自甘州的将军口中再度说了出来,不得不说是一件奇事,他也隐约有两分惊诧。
“你怎么知道的?”
“凉州军营里我认识的人很多,其中有些知情人也很正常,我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看来你的底细不干净,你敢打我,就不怕这些丑事抖露出去?”程务挺像一支无坚不摧的利箭,直将秦渊迫到了悬崖边上。
“算你厉害,不过目前烽烟四起,我先将这事暂且搁下,等到敌军退军后,再治你之罪!”秦渊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地返回了座位上。韦安石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中了风寒,要请军医来诊治,却被秦渊拦了下来。程务挺哂笑着返回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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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营中,邱神积坐在将帐中,神情格外的凝肃。毕竟自己在莽莽祁连山秘密集结、训练了五千复唐军,想着有朝一日光复李唐神器,但现在还没来得及发展壮大,先在凉州折了一千,损失惨重,自然心如刀割。
突然,门外有士兵来报,说吐蕃大将闉达焉率八千吐蕃军来见。邱神积一扫沉郁之色,起身出帐迎接。
只见闉达焉着一身枣红色绸布将袍,提半丈大刀,眉如重墨,眼似铜环,一只鹰钩鼻,一张洪钟口,长相十分的凶猛。
邱神积深知对方来意,便将闉达焉迎入将帐,备了美酒款待。
闉达焉遥望着苍远的凉州城,对邱神积道:“邱将军兵少将寡,要攻破南城门,实属不易,我吐蕃赞普特意命我率八千士兵来助。只要今天把南城门攻破,入主凉州,内外合击,那唐休璟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绝不可能力挽狂澜。”
邱神积岂不知一万兵力,足以尝试一下在极短的时间内攻克南城门?可大周军在秦渊的率领下,抵抗十分的凶猛,守得固若金汤,根本不可能攻破。
将这一点对闉达焉道明之后,对方却是显得有些不以为意,权将这当做儿戏。
“这有何难,只需把敌军引出城,即可斩杀敌军主将,一举将其吞没!”
邱神积有些倦怠,不耐烦地道:“闉达焉将军也是久经战阵的猛将,焉会不知这其中的难度?若敌军肯出城,我此时早已在凉州品茶吹笙了。”
闉达焉阴笑一下,抖了抖长髯,把佩刀放到了邱神积跟前。
“这是何意?”
“我有一计,只要邱将军肯采纳,必能全歼敌军。如果我没说错,这祁连山附近有不少山庄、山民吧?很简单,屠杀山民,将人头丢到南城门下,你看他大周守军会不会出门找我们拼命!”
对于战事来讲,这个计策确实十分有效,不过歹毒至极。邱神积秉性耿直,并非杀戮无度之徒,岂肯让自己藏匿了数年之久的祁连山圣地的山民,都丧生在吐蕃大军的屠刀之下?因而他断然拒绝。
“此事绝不可能,我看闉达焉将军还是另谋他法吧。”
闉达焉重砸桌案,暴跳如雷,叱道:“邱将军,你贻误战机,若是导致我三军联盟无法攻克凉州,该当何罪?”
“你们三军联盟,都是我的棋子,别说能不能攻克凉州城跟我无关,即便死光了,我也毫不在乎,我只在乎城池,和我祁连山的百姓,绝不能伤害他们!”
两方争执不下,许久得不出一个结论。
“邱将军,你就答应他吧!”正在僵持之际,阿史那云殊在黑斗篷少女的陪同下,走进了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