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我相信你的猜测!你叫什么?”
“叶仰天!”
“你是墨家弟子么?”
“不是!”
“你知道么,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你......”樊录刚想说诛九族,却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吞了
进去,“让你死无全尸!但是,我已经把你的罪责全部揽下了!”
“多谢,我会记得我欠你一条命!”叶仰天声音很小,但说得很认真,很仔细!
“不要急着道谢,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留在我身边三年!”
“三年?太长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叶仰天听到这话,如果不是还
不能起身,他一定直接一头撞向那青石城墙!
“你这么着急想要做什么?罢了,那就两年吧,两年后,我就放你离开!”樊录的语气不容置疑,
叶仰天低着头,暗想,两年就两年吧,总比没有小命强,脱身的办法多的是,不愁一时。
樊录仰起脑袋,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话。眼前的少年也许还谈不上心思缜密,老谋深算,拥有过
人的大智慧,但绝对算得上绝顶聪明!他的所有猜测不能说百分百正确,但也八九不离十。越国现在正
处在山雨欲来之际,随时会变成国破人亡的境地!作为一名越国老将,他这时竟然犹豫不决,左右摇摆
拿不定主意,恨不能一剑把脑袋劈成两半,仔细找找办法!想到这他再次哀叹一声,望着木床上那瘦弱
少年问道:“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叶仰天抬头,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问道:“我的剑呢?”
樊录顿觉好笑,摇着头向前走了两步,在床底下摸了几下,掏出一个犀皮袋子,递给了他。
叶仰天从皮袋子里取出一把短剑,伸手在木柜上颤抖而吃力地划了两个很难看的圆圈,樊录俯身低
头,皱起眉毛仔细看着,半天没看懂划的是什么东西,要表达的又是什么意思?他侧头看了一眼叶仰天
,又回过头看了看两个鸡蛋大小的圈圈,实在疑惑不解。其实那两个画的畸形的玩意比起鸡蛋,它们
更像鹅卵石!
“你这是画的什么?”樊录低声问道,他有些不好意思问。因为他无法看懂这些高深莫测的图案,
这叫他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前情何以堪?
“一个是楚国,一个是越国!”叶仰天很郑重地说道。他自认为这两个地图画出了他极致的水平,
樊录这个笨蛋居然没看出来,这事让他感觉很无奈!
樊录伸手摸了摸额头,他想着自己真是老眼昏花了,这两个鸡蛋般的东西根本就是这个混账小子作
画水平太差所致,哪里是什么神奇的图案?
“画这个有什么用?”樊录仍然希望着这两个鸡蛋图发挥点实质性的用途。
叶仰天右手拿起短剑,对着剑刃吹了一口气。樊录侧着头,眯着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一举一
动,生怕一不小心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精彩步骤。这一定是墨家的玄奥高深的功法,多少年难得一见,不
容错过!只见叶仰天摊开手掌,手指一拨剑身,在手掌中心转了一圈半,而后反手握住短剑,手起剑落
,短剑稳稳地扎在两个鸡蛋图案的中心位置。短剑将青铜油灯的光辉一剖为二,似乎连这狭小的空间也
被它劈成了两半!
樊录讶异的目光盯着短剑好久,确定没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后,他才继续问道:“然后呢?”
“没了啊!”叶仰天也纳闷了,这笨蛋老是盯着那把剑看什么看?
“没了?”樊录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又问,“那你刚才对着那把剑吐一口气是要做什么?”
“那是我的习惯动作!”
樊录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没有死心,接着再问:“那你为何又把短剑转了一圈?”
叶仰天摊开右手,左手比划着解释道:“刚才短剑剑刃朝上,我转了一圈半,短剑剑刃朝下,这样
,我就更方便顺手把它插在这个破木柜上!明白了么?”
樊录一拍脑门,只感觉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就要向后倒下去。他想不通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
,苍天要这么考验他的智商!
“你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仰天到现在为止头还晕的厉害,他轻轻揉着太阳穴说道:“我的意思是,主动出击,攻打楚国,
出其不意,杀他措手不及!”
樊录吓了一跳,见过生猛的没见过如此生猛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樊录对叶仰天的观点不置可否
。这个少年虽然聪明,但是年纪尚小,且根本不了解越国国情!越国自大周最后一位天子病逝,天下分
崩离析之后,曾对周边各诸侯国大肆出兵攻伐,连年征战,国力渐衰。尤以四十多年前,诸国约定停战
休息前夕吴越两国最后一战,越国举兵三十万攻下吴国都城吴都,吴越两国两败俱伤!吴国南下迁都孰
南,从此一蹶不振。而越国也因此惹得民怨滔天,国步艰难!
如今虽然看似天下太平,但是楚国国富民强,经常恃强凌弱,侵犯越国边境!长此以往,越国渐渐
再无对抗楚国之力!更可悲的是,九年前一本残卷破书让越王吓得派人日夜兼程传召远在边境和楚军对
峙的众位守将。致使边境军力调拨一空!没有了这些骁勇善战的越国良将驻守,再牢不可破的关隘在实
力强大的楚军面前也是形同虚设,楚军势如破竹,一路攻下越国边境大大小小十二座城池。如果不是吴
都三面被苍梧群山环绕,就将彻底暴露在虎视眈眈的楚国百万雄兵之前!
越国形式岌岌可危,不容乐观,现在能否勉强守住楚国进攻还是两说,要是主动进攻那无异于痴人
说梦,自寻死路!樊录对于面前的少年不无遗憾,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的心中好战,空有一腔热血
,然而多是匹夫之勇!他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你知道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
叶仰天小心翼翼地拔出插在木柜的短剑,没有直接回答樊录的问题,而是又问道:“我昏迷了几天
了?”
“两天两夜了吧!”
“三天前,吴都死掉的是哪些人?”
“西门死的两个是墨家的,南门的两个是法家的,东门两个是阴阳家的,北门两个是农家的。不过
都是无头尸体,我们也是仅凭服饰来判断是哪家人,并不十分确定!你觉得这事和我们主动出兵攻楚有
关系?”樊录不知道叶仰天突然扯到这些跟刚才对话内容无关的话题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突然很安静,叶仰天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舒适,随着气流微微摇摆的火苗所散发的昏暗灯光不
会给叶仰天带来任何灵感,他右手拿着短剑咄咄地砍在木柜上,把柜子原本平滑的方边砍出一道道细小
的缺口,左手撑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嘴角微微翘起,不知是不是在笑。樊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心想这小子的坏习惯真不是一般多,这么看来他家里的桌子椅子一定都是缺胳膊少腿。过了良久,他
终于按耐不住,问道:“你笑什么呢?”
叶仰天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不觉得好笑么,农家不在神农谷好好锄地种菜,万里迢迢跑
到吴都来抢这破书,难道是茅房纸用完了?”
“怎么?难道你发现了这其中的蹊跷?”樊录眼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他隐隐觉得这离奇的凶案和
吴都当前的危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解开这个迷题,也许就能找到破解吴都危机的办法!八具尸
体都被斩掉头颅,还分别钉在了吴都四个城门的上头,要是这其中没有什么耐人寻味的特殊含义,任谁
也不会相信!
叶仰天把手中短剑随意地抛在木柜上,嗤笑道:“你以为我是神仙?无所不能?这种破事我怎么能
想得通?”
“那你为何突然提到这件事情?”
“我就好奇,随便问问!”叶仰天双手抱头,躺了下来。
樊录无言,他忽然觉得以后和这个混帐小子还是少说话为妙。“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透透气!”
樊录现在看见叶仰天那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就怒火攻心。这种怒不是愤怒,而是憋屈!为了少受点
冤枉气,他转身走了出去,木门被他顺手一带,重重撞到石墙上,砰一声弹了回来,咯吱咯吱直晃,仿
佛随时都要散架。
叶仰天扭头瞟了瞟那摇晃的木门,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像那道门一样。只能被外力控制着打开与关
闭,没有任何的自由可言,直到坏掉,被其他门阀代替,然后被扔到火堆中慢慢焚烧,成为灰烬,或者
被扔到某个草丛里,历经风吹雨淋,最后渐渐发霉腐烂。
他没由来地心烦意乱,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熊熊的火焰在发狂地剧烈燃烧,血液如煮开的沸水般翻
腾!又像是千万铁骑从他身旁奔驰而过,一往无前的气势压住在他胸口,难以喘息!他突然从床上蹦起
,猛地拿起木柜上的短剑,用尽全身力气甩了出去。笃——,一尺不到的剑身尽数没入厚厚的木门,只
留下剑柄露在外面。叶仰天张开大口,重重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光洁的额头,苍白的脸颊
,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