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长雍被捕候审,巫秀作为首个怀疑的同犯跟随,金穗留下处理后事,她没直接举着玉佩下命令,只是把玉佩挂在腰间,一身沉稳的气质,朗声吩咐侍卫和金玉满堂的管事们各司其职。这样一来,反而无一人敢于质疑。
因为姚长雍的及时安排,案发现场保存完好,仵作和衙差轮流盘问主事的人,问及金穗的身份,金穗只道:“我叫金鑫,我是姚长雍的朋友,姚公子嘱托我全权负责金玉满堂所有的事务。”直接连名带姓地称呼姚长雍。
仵作只管验看吴掌柜的尸体和杯中有毒的汤茶,闻言,也只是动作顿了顿而已,衙差却有些迟疑,毕竟金穗从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十一二岁还没长喉结的毛头“小伙”,但现场几位管事和姚府侍卫都在听金穗调度,他们也没有异议。
金穗问道:“仵作大人,吴掌柜中的是什么毒?”
仵作嘴巴张了张,眼中闪过匪夷所思,皱着眉道:“金少爷,有任何问题到了公堂之上,老朽才敢回答。”
金穗眸光一闪,姚长雍的那个“略通”医术的侍卫和这个仵作都没能看出吴掌柜所中之毒,说明这毒是极为罕有的。她微微低下头,傅池春的手笔可真大。
金玉满堂内外全是人,一方是姚府侍卫,一方是衙门官差,一方是金玉满堂的小厮和丫鬟们。因金玉满堂接待女客最多,这些丫鬟们大多是女小二。在衙差来之前,姚府的侍卫已经审问过了,金穗被衙差和仵作盘问后,获得许可听侍卫汇报。
“送茶水的丫鬟叫做小红,是开春来金玉满堂上工的,身份是吴掌柜妻子娘家的侄女儿……”侍卫一上来先点明小红的身份,声音平平,仔细听去,仍夹着一丝愤恨。
金穗淡哂,吴婶激怒了姚府侍卫们。这时候她也有些明白了,傅池春直接的暗杀屡次未能得手,“意外”有巫秀和侍卫们排除,“下毒”则但凡毒药都有解药,姚长雍从不喝来历不明的茶水,从不吃来历不明的汤饭,从不靠近来历不明的人,他自己对毒药又有些了解,让他中毒很难,唯一得手的一次还是进宫赴宴的时候。所以,傅池春另辟蹊径,开始玩起心眼,玩起了栽赃陷害。
心头一动,金穗在侍卫汇报完毕后,唤来金玉满堂的一位管事,说道:“你去城门口查一下,近来进城的人是否有可疑的人,尤其是伯京来的人。”
管事踟蹰不定,毕竟他从未见过金穗,而金穗年纪又太小,气势虽足,但在姚长雍入狱后,任何人都不敢轻信。
金穗吩咐完也没看他,兀自饮了口茶水(从外面茶肆买的茶水),对汇报的侍卫道:“先把吴婶家里看管起来,不用禁止旁人出入,她家的儿子不是患了急症无人可诊出来么?先去济民堂找个大夫看诊。吴婶在衙门公堂上,这一天怕是没空去请大夫了。”
侍卫拱手道:“是,金管事。”姚长雍方才吩咐人去查吴家之事时,已有人暗中监视吴家,处于尊重侍卫依旧应诺,他看眼旁边眼巴巴不肯去办事的管事,眼中闪过轻蔑,退下去询问布置的人手是否有异状。
那管事见侍卫称呼金穗为“金管事”,猜测金穗是姚府里的管事,又见侍卫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他老脸微红,立刻去查办了。
金穗把唇边的笑意掩盖在茶盏之后,把姚长雍的叮嘱回忆一遍,刚出去的管事是北阳县金玉满堂的老人儿,去城门处查几个有路引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之所以让人去查路引,是因为这次的栽赃不像傅池春的手笔,傅池春的手法看似缜密,却是简单粗暴,让人吃哑巴亏,从不介意向姚府暴露是他做的,一副“就是我做的,我女儿是太后,你们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如此迂回,倒有些不君子了。
她需要知道对手是谁,有几斤几两。
见那位德高望重的管事听从金穗的命令,下面的年轻管事们无人不服,乖乖地上前听命,金玉满堂的管事们对北阳县了解比较多,除了盯人,金穗把打听消息等很多任务布置下去,至于金玉满堂的经营,经过吴婶这么一吆喝,近期是甭想有什么生意了,大家躲都来不及,金穗直接让金玉满堂先关门三天,先去去死人的晦气,然后任命其中一位管事暂代掌柜之职。
弄完这些后,仵作和衙差押了几个典型代表去衙门作证录口供,其中站在书房门口的金穗也在其内。
临走时,审讯的侍卫悄悄道:“有个叫小青的丫鬟说,吴掌柜出了书房后,还没倒地时,小红让她收茶杯,但是吴掌柜毒发得太快,小青还没走出屋子,吴掌柜就死了。”
这是要销毁罪证?
这叫小红的小姑娘,的确很有魄力啊!小红应该是知青人之一吧,即便不是,那她至少知道吴婶的部分计划。
金穗学着姚长雍眯眸,点了点头,和衙差一起去了衙门,同行的还有她吩咐管事去请的状师,这个状师也是姚长雍安排去请的,姓高,人称高状师。
这是金穗第一次进衙门,公堂之上气氛浓重,两边的衙差面目肃然,她不由自主地也变得郑重,眼一扫,姚长雍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吴婶发丝凌乱地匍匐在地,整个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有低低的啜泣和抖动的双肩可以看出她是多么悲伤。
姚长雍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金穗稍微安心,虽然知道姚长雍的计划,但是她也不希望姚长雍吃什么苦头。
县太爷循例问话,金穗据实回答,咬住一点:“……当时草民闻到吴婶身上有股异样的香味夹在脂粉味中,巫秀大人可以作证,后来吴婶和吴掌柜出门相携去请大夫,走到半路,吴掌柜突然倒地不起。再后来听说去为儿子请大夫的吴婶居然状告姚公子,草民十分惊讶,想不通是为什么。”因为她是证人,这个时候的证人说证词的时候是允许有感情偏颇的,金穗这么说,有暗示的意味在里面。
吴婶的身上有异香只有金穗和巫秀闻到,后来靠近吴婶的人,包括姚长雍都没有闻到过。
据青凤汇报,吴婶一路来到衙门,中途没有丢任何东西,也没有换衣裳,说明吴婶身上的那股异香散发尽了。
至于怎么找出这股异香,那是县太爷和衙差的事了。
金穗说完供词,便退了下去,在公堂门口旁听,那位状师还搞不清楚状况,也只有旁听的份,对方状师却已经把所有的不利证据摆在台面上了。
小红这些碰过茶水的人也是嫌疑犯,和姚长雍一样入狱候审。
仵作的汇报坐实吴掌柜是中毒身亡。
现场的证据加上吴婶的状告是对姚长雍不利的,吴婶咬定是姚长雍在茶水中下毒害死了她的丈夫,因为烹茶和送茶的人是金玉满堂常用的丫鬟,没道理人家一直没下手,等到姚长雍来了才下毒。
姚长雍神色淡淡的,并没有说话或反驳,他如果倒打一耙的话,也可以说是吴掌柜与金玉满堂的丫鬟合谋毒害他。可一旦这么做,金玉满堂的名声便毁了——东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逼得整个铺子的人看不过去,要用下毒的偏招害死他?
仵作和一名从济民堂来的大夫合作验尸和茶水,用一只野猫做实验,济民堂的大夫得出结论,道:“死者所中之毒,正是茶水中的毒。”
这一下,姚长雍的嫌疑更深了。
吴婶如释重负,绷紧的身子萎顿在地,因为她一直否认自己身上有异香,坚持认为是金穗和巫秀闻错了,如果是茶水中的毒,茶水里没有所谓的异香,那么她身上有没有香气都是不打紧的,气体怎么会溶于水呢?
金穗双手交握攥紧,同时看到堂上姚长雍的眉轻轻拢起。她叹一声,这个毒真是巧妙,她也有些不确定吴婶身上的香气是不是另外一个障眼法。
吴婶哭道:“大人,奴家男人七窍流血而亡,死得好可怜,请大人一定要还奴家当家的一个公道?是不是姚公子下毒,大人何不搜查姚公子的房间呢?”
县太爷无端被个平民指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奈何吴婶说得有道理,让他很下不来台,可是,他哪里敢搜查姚长雍。
姚长雍睥睨一眼吴婶,面无表情道:“大人,林氏说得对,为公平起见,请大人搜查姚某房间。”姚长雍报上客栈的名字和房间号。
县太爷松了口气,赶忙让人去办,朝姚长雍投去感激的一瞥。姚长雍扯了扯唇角,皮笑面不笑。
金穗擦了把冷汗,栽赃是不成了,她早已派人去客栈通知了锦屏,锦屏机警,相信她能安排好的。
这时,姚长雍的状师派上用场,请求县太爷搜查吴家,县太爷立刻应允,对方状师以吴家是受害者为由抗议,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反对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