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东家是否有误会?让我交出什么人?”王老五也不是吃素的,皱着眉,眼中既有疑惑,也有愤怒。
姚长雍暗道,王老五不愧是藏宝赌坊的一把手,明明问到眼跟前了,仍旧面不改色,丝毫破绽不留。他又自嘲,若非王老五滴水不漏,焉能在姚府侍卫的严防死守下劫走黄老爹?
“王老五,你尽管跟我耍花招!也好叫你晓得,你那不过是雕虫小技!”姚长雍压着愤怒,鞋底在王老五的脸上踩了踩,又在他的衣裳上搪了搪,直到鞋底上的血擦干净了,这才一甩袍摆走了。
王老五惊怒,羞耻的怒火从眼底喷发,以前他不敢动姚家,现在终于知道姚长雍是动不得的,可后悔也晚了。
在怒火的背后是对姚长雍的恐惧,他抹抹满头满脸的血,在手下的搀扶下站起身,龇牙咧嘴道:“都给我躺在地上挺尸呢!滚起来,出城,去北阳县。”藏宝赌坊被砸成这样,他只能舍下老脸去别的兄弟赌坊里寻求帮助。
藏宝赌坊众人哎呦叫唤,互相搀扶起身,有些重伤的人被抬在担架上,岂料,还没走出赌坊,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堵在门口。
王老五气得七窍冒烟,蒋管事代替喝斥:“你们干什么?再堵在门口,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领头的白龙眼角轻蔑地扫了眼蒋管事,居高临下地看着疼得直不起腰来的王老五:“王老板,打开店门就是做买卖的,我们是来赌钱的,怎能说是私闯民宅?”
王老五下意识地去看白龙的腰牌,是一面印有“姚”字的银牌,他高大的身子不稳地晃了晃,姚长雍,你还能再无耻些么?白龙这话分明是说,除非你关门,否则,你一开门,我就堵着你,看你能怎么办!
王老五气呼呼地瞪了眼白龙,打算从后门出去,不料,后门也有人堵门,理由更是五花八门。
王老五坐在破椅子上唉声叹气,惊怒不定,明白这回触了姚长雍的逆鳞。蒋管事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半晌后,王老五发狠地一拍桌子:“我看他能把我困到什么时候!”那桌子只剩三条桌腿,这一拍,立刻散架烂在地上。
吓得蒋管事诸人肩膀一颤,不敢再说话。
……
姚长雍离开藏宝赌坊后,在马太守的府衙等消息,巫秀也很快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却不容乐观:“四爷,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外皆有被丢弃的马车,已经沿着车辙子去追捕了。那队送葬的人果真是送葬的,马太守的兵打开棺材查看过。其他的马车,有三辆未能追到,那个卖柴火推板车的农人,则是因为得罪了人,柴火被泼湿,只好把柴火推回家去晾干。”
姚长雍沉默,揉了揉酸疼的眉心:“继续追!务必追回来!”
巫秀抱拳,抿紧唇角道:“是,四爷!”
……
自昨日从黄家回来,文太太便发现文华看自己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今天一大早起来,她终于忍不住问:“华姐儿,你到底有啥事儿瞒着我啊?”
怎么老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文华懊恼,对别人她还能装一装,可她从小跟文太太无话不说,但凡有心事总瞒不过她,也不会瞒着她,故而,昨日与金穗商量了那么大的事,还是难以启齿的事,看见文太太便觉得心虚。
文太太无奈道:“对你亲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忽地,眼前闪过一道亮,她忍不住问:“华姐儿,你不会是看上谁家小子了吧?”
“哪儿有?”文华立刻反驳,“我日日跟着娘亲,认识了谁,不认识谁,娘亲还能不晓得?”
文太太纳闷:“那你咋了啊?”
文华想了想,打算先试探下文太太对黄老爹的态度:“娘亲,昨儿的黄妹妹跟我说,黄老太爷买了我们家在莲花巷的屋子,说是等我们搬回锦官城,还卖给我们呢。”
“哦,就这事儿啊,那黄老太爷也太热心了些,我当初拜托他帮我们家把屋子给卖出去,他把银票寄给我,我却没想到,他自己把屋子给买下来了。细细瞧来,那天儿,金穗出嫁时嫁妆摆了几条街,想来黄老太爷这些年是真发达了。”
文太太说着,眼神微微变了变,暗道,这黄老汉留着她家屋子什么意思?
文华说完话后,不敢看文太太的神情,只听文太太的语气,有些感激和羡慕罢了,什么情意也听不出来。
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是庆幸,还是失望,转念一想,总归她们家秋天才搬回来呢,现在文太太是她一个人的,那时候再提这件事不迟。
文太太因黄老爹“太过热心”心思乱了,默默回忆一遍,忍俊不禁,这黄老爹是个实诚人,买她家的屋子,大抵是看在金穗的面上罢了,也就丢开手不再纠结,对文华道:“我们明儿的启程去伯京,今儿的去跟黄老太爷告个别吧。昨儿的只顾着看你黄妹妹的夫婿了,倒忘了交待启程时日。好歹咱们两家是老交情了,总不好不告而别。”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开口让黄老爹帮文华在锦官城找个女婿,瞧瞧金穗的夫婿,不说表面光鲜,内里也是风光霁月之辈,说明黄老爹相人还是不错的。她这么火急火燎地赶着回锦官城,就是想将来在锦官城扎根,女儿只能嫁到锦官城来。
文华道了声“好”,怀揣着莫名的心情和文太太到了黄府。
这一出门,便发觉街上戒严,平日请都请不动的衙差满大街晃悠,文太太一面思忖着出了什么事,一面去黄家,到达黄家大门口更是吃了一惊,黄家前前后后围了好多侍卫。
文太太惊疑不定,文华害怕道:“娘亲,黄妹妹家里貌似出事了。”
文太太拍拍她的手,让那个叫绿绮的丫鬟去门口问问,绿绮被赶回来。
文太太忍下恐慌,悄声让文华呆在马车里,亲自下车,文华着急,拉都拉不住。
“小哥儿,我是黄家姑娘、姚府四奶奶的长辈,昨儿的姚四奶奶回门,我还来了黄家吃席,咋今儿的围了这许多人?”文太太看了眼那名侍卫,她不是冒然上前来问的,而是在看见侍卫腰牌之后才敢来问,话也就说得比较软和。
那侍卫打量她几眼,皱了皱眉,悄声问了旁边的人几句,不大一会儿,青凤出了来。青凤远远地见过文太太两面,一面是在黄家办喜宴的时候,一面便是昨天的回门宴。
“原来是文太太,”青凤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不好意思,文太太,我的手下不是故意拦着文太太,而是黄家老太爷有令,今日不见客。”
文太太怀疑地看向青凤,心中有些气愤,转而又想,黄府从未这么戒严过,这不见客的话倒不像专门针对她的,莫非黄老爹出事了?毕竟黄老爹现在身份不同了,姚家的仇家不敢动姚家,可动黄老爹给姚家添堵却是可以的。
“实不相瞒,我今儿的到黄府来,正是受黄老太爷相邀,小哥儿能通融一下,禀报一声么?”文太太挺了挺腰,眼神不自觉地露出威严,口吻却很和蔼。
青凤头疼,里面一大摊子事没处理妥当,这妇人却磨磨唧唧的,不烦其扰,话也变得硬邦邦起来:“文太太莫为难在下,黄老太爷现在不方便见客。”
“不方便见客,还是不能见客?小哥儿,黄老太爷是我的老朋友,他若是出了事,我便是来看望下,也是合情合理的。便是姚四奶奶如今站在这儿,也不会推三阻四,不让我见人。”文太太也火了。
青凤又惊又怒,这妇人怎么回事?这口吻,仿佛自己拦了她见自家男人似的,青凤怀疑的眼神在文太太身上扫来扫去,又想到,四奶奶回门,这妇人不沾亲不带故的,却被请来吃席,莫非真是黄老太爷的相好?
文太太若是知晓青凤心中想法,估计得把他脑袋给打烂了。
两人眼神对战须臾,青凤败下阵来,退让一步:“文太太,请先回去,稍后在下禀告了黄老太爷,下午去回复文太太黄老太爷是否相见,文太太瞧,这样可好?”
“也好。”文太太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见青凤退了一步,自己不好逼紧了,她已确定黄老爹出事了,把客栈名字报给青凤,忧心忡忡地和文华回去。
文华见文太太也没讨着好,因本就存着偏见,口吻也不好起来:“娘亲,黄老太爷飞黄腾达,看不起我们,我们上赶着去找不自在。”
“莫胡说!”文太太颦眉呵斥,“黄老太爷是啥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且,没道理昨儿的亲亲热热地请我们去吃他们家的回门宴,今儿的却把我们拒之门外。我估摸着,黄老太爷是出事了。”
文华想想果真如此,不禁暗恼自己嘴快,金穗和黄老太爷可不是那样的人,这些年对她文家母女俩的态度是变了些,但也是变得更亲热了而已。不由地惭愧得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