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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幕

夜幕被拉上。

阳光已无。

只有萧杀的风和窸窣作响的声音。

这绝非风吹草而发出的声音。

——啃食头骨所发出的“哧哧”声。

男人迈着大步,走近了摩天轮。

黑夜中摩天轮的霓虹灯一个接一个闪烁着光芒,像彩虹一样在上面绽放。

邋遢落拓的男子整理了一下留有污渍的黑色风衣,然后走近了摩天轮下,眼神观望着早已聚集在摩天轮下的人们。

先前的女人已然伫立在此,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恼和悲哀,身子不经意间向后退了几步,不过还是让石原峻看到了。

不想看见她。

人是可怕的生物,为了活下来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呼呼作响的大风又拂来,掀开了男子的风衣,目光放在男人身上的家伙们都如愿以偿地看见了男人的实力。

那是一把被保养的很好的精致小手枪,手枪的大小不过刚好可以以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包容。

学名叫做“格洛克18”,一种可以随意调换全自动或半自动的手枪。

射速极快,甚至有着100发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的特制弹夹。

这种手枪在套筒上有着一个选择钮,可以随意调换射击模式。

子弹的弹头钝圆,可以使弹头具有更多质量,发射后携带大量动能,在击中目标后将动能传送给对方,从而导致“目标失能”。

这种稀有的武器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它还是出现了,并且出现在一个落拓的男人身上。

——一定是老手。

无一例外的,活下来的人都这样想到,他们都是经历过杀戮的人,所以知道枪械的分量。

你有枪,你就比别人多了前往生之门扉的距离。

走向了罗列了很多数字的黑板,这个黑板记录的并不是单纯地数字。

那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死亡数字。

开始低语,人群中互相开始低声交谈,目光斜瞥向走进人群的男人。

“有枪的可不止他一个。”

远方披着夜色的身影慢悠悠地向人群走来,金色的头发仿佛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一样在黑夜中发着亮光,手上把玩着一把拥有精致雕刻枪身的柯尔特M1911,年轻人犹如平静地昂起头。

身侧跟着一个不断用拳面裹紧布条的少年,少年棕色的卷发掩住了他的目光,那双锐利的、且坚定的眼神是外人看不见的。

随着手指不断用力缠绕、裹紧布条,他怀中抱着的太刀也开始被布条勒紧,甚至在鼓膜内还产生了“哧哧”般作响的震动。

少年穿着一件浅色的皮夹克,下身以粗布制成的八分裤作为衣着来御寒供暖,双手上都缠绕着布条,布条已泛黄,似乎只要用力就会被扯断,但是少年的拳面在不断勒紧的过程中,布条依旧保持着原状。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放在他的身上,因为足够耀眼的人物已经出现了。

人群中叽叽喳喳的低语似乎是为了那个突如其来的男人响起,眼神中带着羡慕和嫉妒看向金发年轻人。

枪械是一种很难拿到的东西,这里没有几个人可以获得枪械。

枪械一定是有途径可以搞到手的,只要经历过几场游乐场的人就会知晓获得的途径。

大多数第一次进入游乐场的玩家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商店、体育场所、游乐场售票所等地方翻找到一些枪械。

但是,有了枪并不一定就是安全的;没有枪不一定就是危险的。

黑夜之帘已完全拢合,天空上点点星光点缀了夜幕。

黑板上的数字消失了,同时伴随着剧烈的抖动,仿佛要将黑板上涂抹的石灰粉洒落到地上,不愿接受这种耻辱。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犹如啃食头骨所发出的声音。

“哧哧……”

——很美的声音。

「002」

林清语屏住了呼吸,夜色渲染的气氛就如同登临战场之前时的悲壮气氛一样令人心有千钧之重。

自身心所颤动的恐惧,在柔弱软嫩的胸脯下蔓延。

娇嫩的小手又拉紧了父亲的衣袖,然后听到了父亲的低叹声。

“唉……”

抬起头看去,父亲的侧脸有些衰老了,因年龄不断增大而松弛的肌肉使皮肤渐渐产生了龟裂的迹象,萎缩的皱纹紧贴在龟裂的缝隙上,双鬓如霜,就连额发也已有了斑白的痕迹。

——我是不会拖爸爸的后腿的。

少女这样想着,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她只有安慰自己来使自己坚强。

这个时候人群中的骚动越来越明显,躲在后方看着吵闹人群的两人有些紧张。

“喂喂喂!那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可能?这一次的规则为什么这么……”

“我才从上一座游乐场过来啊,水晶塔也没有遇到过就让我们进入这样可怕的游乐场吗?”

“可恶啊!规则为什么这么残酷!”

黑板上的粉笔字迹娟秀且美丽,并且能让所有人看清楚。

即便站在很远的地方,那些字体都好像是会发亮一样在眼中流淌。

——

1、重伤是犯规,犯规处理为——抹杀。

2、救济别人是犯规,犯规处理为——拆卸肢体。

3、逃出游乐场是犯规,犯规处理为——抹杀。

4、每一个活着的玩家必须手刃一个玩家,若是到达了游乐场中心水晶且没有杀害一个玩家即为犯规,犯规处理为——抹杀。

5、解密杀阵并且成功存活下开,若不然则犯规,犯规处理为——抹杀。

残酷的条款规则就如同不平等条约,像是刀一样一遍又一遍剜过心头。

——又一次看见男人。

少女正在痛苦的诧异的时候,与父亲再一次看见了那个男人。

——男人叫做石原峻,是一个看上去很严肃很冷峻,而且很可怕的男人。

浑浊无光的双眼,很久没有打理而显得蓬松邋遢的黑色头发,以黑色基调作为原则而穿上的风衣。

面庞上的胡渣在下颔显得密密麻麻,这种胡渣是被随意剃过留下痕迹,风衣上点缀的污渍与他的外表使他看上去无比邋遢和落拓。

他正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检阅军队般挑选自己的队友。

眼神里带着麻木和痛苦,无光的眸子像是突然闪烁起光芒一样令人胆寒。

他走近了黑板,然后突然击碎了黑板,再然后又拾起黑板的碎片。

一切都很突然,他也突然开口道:“散开吧……”

声音低沉地如严肃的撞钟。

“进入这个游乐场很不幸,或许大家都会死。”

摧毁了别人的希望。

“别抱有任何希望。”

否定了别人的希望。

“所以,都散开吧,距离游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寂静,先前吵闹般的人群忽然变得寂静。

“喂,别以为你有枪就就可以随意在人群中煽动别人了!”

开口的是刚才的年轻人,语气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调笑。

“这座游乐场我们一定可以过关的!虽然这里有新玩家,但是也有资深者。”巴维像是外交官一样,说的话恰到好处的将所有人内心熄灭的火光点燃:“我们要抱成一团!大家可以加入我的团队!我有枪,并且还有实力,我之前经历过几座游乐场,有着丰富的生存经验,知道如何才能将自己的生存空间扩大化。我们收容一切苦难者,包容一切失败者,收纳所有以生代死的伙伴!”

“我们是——‘逃生旅团’!新人们,飘荡的资深者们,愿意加入我们吗?”

成功者,必定有其成功之因。

失败者,必定有其颓败之果。

巴维·特克斯的话语就如成功者的讲演,煽动了人群,一些散人已选择了加入他。

哄闹中。

石原峻渐渐退出了人群。

在所有人目光被转移的时候,他已离开了人群。

渐行渐远的背影,只有两道目光注视。

注视这个背影的两个人一个叫做林清语,一个叫做奥威娜欧·潘多拉。

很久一段时间,她们的目光才转移,这个时候刚好人群的哄闹已停止。

所有人都似乎已忘记了先才的男人——被他们认为是资深者的男人!

目光理所当然地必须放在年轻人巴维·特克斯的身上。

在这时人群中又退去了一个人。

是一个坚强的老人,不过年纪的缺陷是坚强的精神无法弥补的,时间总是在不断剥取一些坚强者的外套。

这样的老人是不允许加入任何团队的,因为没有生存的优势,只会拖后腿,所以人们都选择性地忘记了老者。

并且这个面部皮肤上已有许多刻纹一般明显的皱纹的老人,以及黑白相间的头发都告诉了别人他只会拖后腿。

尽管如此——

——我不会输。

——我不会死。

坚强的老者,迈着与其年龄不符的轻快脚步。

他有获取,因此有责任做出与获取等同的努力。

诚然,老人在进入游乐场前确实不止一次的救助他人——

这是他应该做的。

不论他人如何称赞他的忠诚与勇猛,他也不会从此中得到满足感。

在他眼里他只是做出了应该做的事情。

是的——

他要活着,若不付出钱财他绝不献上生命。

他绝不做出与“等价交换”这个原则相驳的行径。

他绝不会死皮赖脸的恳求加入别人队伍,原因很简单——

他并非商人,他并非为自己牟利者。

这是他的自尊,这是他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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